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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画中的崇高与神圣

作者:杰夫‧帕金(Jeff Perkin) 唐薇 译
阿尔伯特‧比尔施塔特(Albert Bierstadt),《加利福尼亚州内华达山脉之间》(Among the Sierra Nevada, California),约1868年作,布面油画,史密森尼美国艺术博物馆藏。(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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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身万物的光明之中吧,让自然成为你的导师。——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19世纪英国浪漫主义诗人)

当所谓的“进步”(progress)思潮为人类勾画出一条潜藏危险的道路时,艺术的作用就是提醒我们与生命的实质性关联,无论是内心的还是外在的。在18、19世纪,工业革命改变了西方世界的人类生活经验,艺术家们对于工业化给大自然和人类灵魂造成的影响深感忧虑。当政府和大企业在不知不觉间推动人类向前时,个体的思想以及人与神的联系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启蒙运动”时期的科学理性主义和简化论(reductionism,又译还原论)让许多人相信,生命的奥秘最终可以被分类、解释、机械化和拆解简化,以服务于人。人类对智慧、发明和进步的自豪感,让人们对驾驭自然及全人类的繁荣信心满满。然而,浪漫主义时期的艺术家、作家和哲学家,对于这种思考方式持强烈的反对意见。在他们看来,自然世界是崇高、超然之美和生命意义的源泉。其奥秘和奇妙的复杂性,是引导心灵思考的永恒精神食粮。他们的作品旨在传达这种信念,并恢复人与神的内外连结。

人与自然的神性关联

浪漫主义时期的欧洲艺术家们亲眼目睹了一场令人不安的变革。随着城市中心的扩张,生产模式的变更带来了严重的经济冲击:农民再也无法维系他们所熟悉的生活方式,被迫流离他乡。人们眼见这种生活方式岌岌可危,一些艺术家于是用画笔描绘农业生活场景,以期提升其地位,来自富裕地主家庭的约翰‧康斯特勃(John Constable)就是其中一位。对他来说,“绘画不过是感受的同义词”,他明显认同浪漫主义者的感受,那就是需要提醒人们正视与大自然的内在联系。

《干草车》(The Hay Wain),约翰‧康斯特勃(John Constable)约1821年创作,布面油画,由亨利‧沃恩(Henry Vaughan)于1886年展出,现藏伦敦国家美术馆。(公有领域)

康斯特勃留下了名作《干草车》(The Hay Wain),这类风景画讴歌田园生活,人物并非画中焦点,而是更大整体的一部分。在这些绘画中,人物与更宏大的风景进行着互动。遥远的景深和壮观的云彩占据显著位置,似乎要在画中人物开始忙于农事之际,唤起他们对更宏大存在的感受。阳光从天际穿过树叶,映照在水中。浪漫派的画作充满了生命,无需明确的具象焦点。人与自然的合一,这便是康斯特勃等艺术家虔诚描绘的主题。以他们的泛神论(Pantheism)观点来看,当大自然被抛弃或践踏时,人类的精神也会动荡不宁。

在德国,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Caspar David Friedrich,1774—1840年)也描绘了类似的浪漫派革新主题风景画。作为最早的北欧超验风景画家之一,弗里德里希充满激情地说:“艺术家不仅应该画出他眼前所睹,而且还应画出其内心所见。”这种精神和哲学上的要求,表明浪漫主义者致力达成个体的觉知,这种觉知向人们揭示大自然中的神性存在。英国诗人和哲学家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当时写道:“只有深刻的情感才能触发深刻的思考,所有真理都是一种天启。”

《雾海上的漫游者》(Wanderer above the sea of fog)是弗里德里希最著名的画作,大概作于1817—1818年间。作品展示了孤独旅人与自然的融合,带动观者去寻找某种天启。在画的中心位置,一位无名男子背对观众,眺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地景观,正像是个探险家。这个孤独客矗立在云层之上,似乎已经准备好进入更高的境界——消失在永恒中,归隐于与神的结合。

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 (Caspar David Friedrich)约1817—1818年创作的《雾海上的漫游者》(Wanderer above the sea of fog),布面油画,汉堡美术馆藏。(公有领域)

这幅画力求体现作家爱默生的超验主义经典话语:

“站在空旷的大地上,我的头脑沐浴在愉快的空气中,升入无限的空间,所有卑鄙的自高自大都消失了。我变成一个透明的眼球;我什么都不是;我无所不见;宇宙精神(Universal Being)的电流在我体内回圈;我是神的一部分,我是他的一个微粒。”

浪漫主义向美国西部传播

美洲新世界曾经拥有原生态的自然美景,又具有开发拓展的广阔潜能。天命论(Manifest Destiny)的信奉者认为,美国东岸的新居民向西部迁移,这是神的命定。一批居住在东岸的浪漫主义画家,即“哈德逊河画派”(Hudson River School),对美国发展方向的道德性提出质疑,同时努力描绘他们从令人屏息的新大陆美景中感受到的那份神圣。

托马斯‧科尔(Thomas Cole)被视为哈德逊河画派的领军者,他于1818年随家人移居美国。科尔以其《帝国历程》(The Course of Empire)和《生命之旅》(The Voyage of Life)两个系列的寓意风景画闻名。他笔下的自然景致充满深刻的哲学和灵性意涵。其最富盛名的风景画作之一叫做“牛轭湖”(The Oxbow),呈现了1836年麻塞诸塞州北安普顿市霍利奥克山(Mount Holyoke)上的著名景观。(译者注:此画描绘康涅狄格河谷在雷雨过后的全景,被诠释为荒野与文明的碰撞。)

托马斯‧科尔(Thomas Cole),《雷暴过后,从麻塞诸塞州北安普顿市霍利奥克山眺望的景色——牛轭湖》(View from Mount Holyoke, Northampton, Massachusetts, after a Thunderstorm—The Oxbow),作于1836年左右,布面油画,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公有领域)

科尔在他的《美国风光随笔》(Essay on American Scenery)中写道:“人们几乎无法想像,会有比康涅狄格河谷更可爱、更宁静的——在那一片乡村地区,家家户户的庭院都种满了树木,房屋边缘的田野郁郁葱葱,绿意盎然。”这种赞美之情在《牛轭湖》右侧的绘景中得到了体现。在画面左侧,一场黑暗的闪电雷暴笼罩着未经驯服的美丽荒野。这似乎是来自神明的警告:“人类不应该向自然界索取超出其需要的东西。”科尔小小的自画像隐藏在山间,他内心矛盾地回过头来,仿佛在发问:“人类对自然的破坏是否能有所节制?”

科尔进一步表达了他对原生自然环境的尊重,他说:“有些人感到遗憾的是,随着耕种技术的进步,荒野的崇高感便会消失:因为那些一直由大自然之手掌控的幽僻之境,相较于人类触碰过的景致,总会以一种更为深沉的情感影响着人们的心灵。那些纯自然的景色促使人们联想到造物主——它们是他未经玷污的作品,而心灵则由此展开对永恒事物的沉思。”

根据当时的联想主义(Associationism)理念,神存在于风景中,这种存在感尤其能在美国体验到,因为那是“未经驯服的”新大陆。在浪漫主义者心中,这种信念将风景提升至神圣存在的高度,他们因此竭力在画作中传达这种感觉。自然对他们来说是崇高的,哲学家艾德蒙‧伯克(Edmund Burke)将其定义为“敬畏与恐惧交织”。在科尔和比尔施塔特的画作中,暴雨欲来般的天气和戏剧性的明暗对比有力地渲染了敬畏和恐怖感。自然的力量让人心生尊重和谦卑,同时为我们提供了丰足的资源和令人惊叹的美丽。当你欣赏这样的艺术杰作时,很难忽略其中的神明之手。

德裔美国风景画家阿尔伯特‧比尔施塔特(Albert Bierstadt)描绘了洛矶山脉以西土地的深邃之美,增加了美国人向西部旅行的动力。他的作品捕捉到了自然奇观的超凡和壮丽,而这正是其创作的灵感源泉。对于从未亲眼见过那些美景的人来说,这些画作能激发怎样的狂喜啊。如今,每台电脑都配备了加州优胜美地公园的桌面背景图选项,所以,很难想像到《内华达山脉之间》(Among the Sierra Nevada Mountains)这样的画作在当时会给观者带来何等强烈的震撼。对于在大自然中体验过神性的人而言,那种感觉一定与宗教崇拜十分相近。

阿尔伯特‧比尔施塔特(Albert Bierstadt),《加利福尼亚州内华达山脉之间》(Among the Sierra Nevada, California),约1868年作,布面油画,史密森尼美国艺术博物馆藏。(公有领域)

就像宗教的礼拜堂,这些自然奇观理应受到尊重而不是玷污。对美国西部的开发使艺术家得以见识如此殊胜的景象,但是同时,人类对原生态世界日益增长的冲击也令他们担忧。遍布各地的火车铁路系统被美国哲人亨利‧大卫‧梭罗称为“飞马或火龙”。火车以强大、响亮且高效的新方式撕裂了大地上的风景 。再者,想必许多美国人对征服美洲原住民的事实感到良心不安,比尔施塔特也在其中。他在几幅杰作中充满敬意地描绘了印第安人在自然风光中的平和。然而,所谓的“进步”风潮仍在向前开疆拓土,颇有讽刺意味的是,那些带头“冲锋”的工业巨头恰恰是最渴望、而且最有能力购买比尔施塔特画作的人。

保护尘世中的天堂

浪漫主义和超验主义艺术家及作家的作品和文字,肯定为美国国家公园体系的建立提供了一些动力。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人们对保护美国自然奇观的需求和愿望不断增长。1832年,艺术家乔治‧卡特林(George Catlin)写道,这些地区需要“通过政府的一些非常好的保护政策”来加以维护,“在一个宏伟的公园里,一个国家公园,里面有人和动物,充满了自然之美的野性和新鲜感!”正是这一理念的实现造就了那些自然保护区域,每年都有数以百万的人们前往“朝圣”,仿佛是为了置身大自然与神明交流。

汤玛斯‧科尔的学生——第二代“哈德逊河派”代表画家弗雷德里克‧爱德温‧丘奇(Frederic Edwin Church)多次出国旅行,去寻找散发崇高之光的风景。他的足迹遍及热带、南美洲、墨西哥、欧洲、中东、纽芬兰等地。他的绘画还原了许多狂野的景观,而他的超验主义想像力则强化了风景的崇高感。名画《热带雨季》(Rainy Season in the Tropics)以精湛的技巧致敬富于创造力的自然之美。画面光线明亮,双彩虹宛如梦幻,烘托一番戏剧效果,给观众带来伊甸园般的美丽感受。

弗雷德里克‧爱德温‧丘奇(Frederic Edwin Church),《热带雨季》(Rainy Season in the Tropics),约1866年作,布面油画,旧金山美术博物馆藏。(公有领域)

丘奇笔下的美国乡村风光也受到很高评价。《乡村之家》(A Country Home)聚焦哈德逊河沿岸地区的村民生活。画家运用真正的浪漫主义手法,展现了宽广而祥和的自然环境,小小的人物形象作为细节置身其中。小孩子们在河边钓鱼,母亲在岸边等着他们回家吃晚饭,奶牛在开阔的草地上吃草。色彩缤纷的夕阳用她温暖的光芒拥抱着一切。人们的活动为这一处自然世界增添了生机,却并无多少惊扰。

弗雷德里克‧爱德温‧丘奇 (Frederic Edwin Church),《乡村之家》(A Country Home),约1854年作,布面油画,西雅图艺术博物馆藏。(公有领域)

超验主义者(Transcendentalism)觉得,人类在自力更生和自由的状态下是最好的。他们认为,社会腐化了人类个体,并使他们脱离自然的生活方式,而这种方式乃是思考和奋斗的持续源泉。也许正因如此,在大批人选择离开大城市去追寻农业化生活方式的今天,这些展现自然美的画作依然触动着人们的心灵。

威廉‧华兹华斯曾说:“社会将人与人分隔开,忽视了普世之心。”(Society has parted man from man, neglectful of the universal heart.)

浪漫主义和超验主义画作对人类具有永恒的意义。它们提示我们,人类的生活体验远不止于盯着荧屏。这些作品表明,一个更大更高的生命不仅创造了世界,而且是世界中生命的来源。随着人类进入“第四次工业革命”,由基于辐射的技术构建的“物联网”(internet of things)进一步威胁着自然世界,无论是鸟类、蜜蜂、树木,还是人类,皆受到影响。我们应当思考——我们的行为和瘾好对于世界和自身的累积影响(无论是可见还是不可见的),这对我们会很有帮助。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等待我们的参与,为此我们需要心怀谦卑。

原文:“原载于英文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主办之瑞光生活Radiant Life)杂志。作者杰夫‧金(Jeff Perkin)是平面艺术家综合营养健康教练,您可在网站找到相关资讯。

责任编辑:嘉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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