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诗仙李白《山中问答》
数世纪以来,神州子民无不醉心赞叹山水画的壮丽奥妙,在其中神游故国,那里曾经有神祇与苍生共存,虚无缥缈间,善摄生者流连于崇山岩穴,留下奇异而动人的传说。
凡人眼中的“振衣千仞峰”、“波光潋滟晴方好”或者“疑似银河落九千”,在独具慧眼的画家笔下实非寻常物,他们视这些大块文章隐含了古人深刻的智慧,静观其变,身心便能为之提升;遁隐于画中山水,亦能远离尘嚣、世俗纷扰以及无明欲念。
对道家与儒家而言,山水之间有着无尽的智慧。孔子曾言:“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中国传统艺术领域,自绘画至陶瓷都不乏山水的千姿百态。
就绘画而言,青绿与水墨山水画之高超更是傲视群伦。为了表达人类面对天地造化的谦卑与崇敬,画家惯于以微缩的人物形象点景,映衬出宏观与微观的对比。
这些柔翰墨彩的佳构,目前正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溪山无尽——中国山水画传统”的第三期展览中精彩呈现(至2019年1月6日结束)。
中国山水看似深奥庞杂,策展人史耀华(Joseph Scheier-Dolberg)藉由九个主题来展现其在视觉艺术中的应用。其中一个展厅是仿名家笔墨,一个展厅的画作与历史传奇相关,另一展厅则探讨诗歌绘画的关联与“诗书画合一”的传统。
本期展品多选自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两千多件中国书画馆藏,另外也有数件私人出借的收藏品。史耀华表示:“即使访客已经参观博物馆数次,而且自认对这里的藏品感到十分熟悉,我认为他们还是可以通过这次特展发掘不少惊奇。”因为此次展出的收藏品中,有些已许久未亮相,其中更有馆方收藏百余年却未曾展出的珍品,机会相当难得。
唐朝晚期,山水画已从人物画中独立出来,成为中国画的重要画科;经过数世纪的更迭演变,山水画逐步走向成熟,绽放得更为灿烂且多元。
山水画作品有立轴、手卷、册页、扇面等基本形制。立轴(挂轴)用绦绳悬挂,手卷一般是卷起收藏于箧中,必要时才会摊开鉴赏。
手卷的长度有时可以与屋室媲美,但一般而言,观者每次欣赏时只会摊开一臂之长以便浏览。手卷能让观者仿佛置身其中,随着画里相对高山显得渺小的人物踱步于曲径。
明代魏之克的《金陵四时图》卷是长逾11米的磅礴巨作,其中综合名家笔法,意在带领观者重游金陵四季与古时胜景。
传统的中国山水画看似平淡,其实内含许多典故和象征,今日惟有熟悉此中传统的行家才能识别。
例如以兰亭雅集为主题的画作,习惯在画面中安置一群文人缘溪而坐,典故便是来自4世纪时的晋代,当时文豪如王羲之与其友人在休憩日相聚于兰亭,曲水流觞,吟诗属文,感悟人生,时人引以为美谈。
隐士亦是山水画题材里最为人熟悉的象征之一,画面里的隐士往往置身山林之中、泛舟湖上,抑或独自阅金经、观瀑布。
中国古时的朝廷官员多半在告老还乡后,开启隐居山林的生活。一旦遭逢贬官左迁、国祚将尽而硝烟竞起的乱世,这种遁隐的现象更是普遍。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隐居的文人多投身于学术与艺术,借此进德修业、砥砺性灵。
中国古代的绘画技术并不专断于职业画师手中,文人画家兼具绘画、诗歌、音乐与书法素养,让“文人画”在宋代(960~1279年)蔚成气候。孔子曰:“君子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宋代的文人士大夫务求在绘画中表现其内在的道德与外在的修为。
如同其他艺术,中国绘画也强调效法宇宙运行规律,即自然(大道),注重“神”的把握,表现在作品中,则重视写意——形而上的气韵。
画家笔下的意境与神韵透露著作者的内心特质、情感以及世界观,策展人史耀华称之为“心印”(心志的印记)。他对此表示:“就像书法一样,山水画的确可以让你了解创作者,真正具有深刻的表现力。”
绘于纸素之上的自然山水,因而成为画家传递最深层感受的媒介。当他们遇见能理解画外之意的“知画”时,便是人生一大乐事。
乍见中国传统山水画,观众可能觉得画面不过是数座山峰、树林与岩石的组合,但其实隐身在画面之后的,或许是更深刻、精致而博大的事物。策展人史耀华说:“(中国山水画)这门艺术传统的乐趣就在于,你可以用一生去品读它,最终仍然能从中领悟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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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苏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