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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蜀憶事(25)我們的村支書(下)

作者:愚翁
共產紅潮肆虐神州大陸,回顧幾十年血淚歲月,悖於常理的事荒唐地橫行著,人人事事樁樁都被共黨鬼魅桎梏著。(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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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見到陳書記已經是一九八二年的秋天了。

那時候,他已經被老婆接回家裡。唐家井的神醫在他頭上開了一刀,從裡面挑出一根白筋,在傷口上貼了一塊膏藥,說是這根筋在作怪,挑出來就對了。他在神醫家裡住了一個月,仍然不見好轉,只好由她老婆接回家去。

那天是個星期天,天氣陰沉沉的,濃重的烏雲籠罩著天空,田地裡一片灰暗。我回家幫助家裡人在乾板田裡栽種油菜。栽著栽著,我抬頭突然看見了陳書記。四年不見面,他已經變得差點叫人認不出來了。

他佝僂著背,身上髒亂不堪,光禿禿的頭上扣了頂舊灰帽,手裡拄了根長長的破竹竿,正一步一步地,慢慢往他弟弟家走。他走得很艱難,走一步歇一下,走一步歇一下,估計在那裡已經吃力地走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弟弟叫陳興順,房前的院壩築得很高,只有一條窄長的小路才能上去,坡度也很陡。陳書記拄著竹杆,沿著小路慢慢往上爬。他每爬一步,都要停下來歇一會兒,等積聚起力量後再往上爬。他爬了很久,眼看就要爬到院壩邊了,突然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就從上面滑下來,像坐滑梯一樣又回到起步的地方。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站在乾板田裡喊他侄兒:「遠祥娃,你在哪裡?你伯伯滾到院壩下面路上去了。」

陳遠祥比我小,他叫我趙星哥。

聽到是我在喊,他很快從屋子裡走出來,把陳書記從院壩底下的地上扶起來,慢慢攙扶到院壩裡,找了根板凳讓他坐下。

陳遠祥告訴我,陳書記這個樣子已經很久了。他經常到他們家來,有時白天,有時晚上。叫他吃飯他不吃,叫他喝水他不喝。也不跟人說話,兩眼直直地盯著地下,始終自言自語地叨念著那句永不變更的話「復辟了!復辟了!復辟了!」一個人在院壩裡呆坐一陣子,又默默地拄著破竹竿一步步走開。

這是我工作以後第一次見到陳書記,也是最後一次見陳書記。四年時間,人世滄桑。當年互助組的帶頭人、合作社的生力軍、階級鬥爭中的急先鋒,怎麼轉眼之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是的,在講階級鬥爭那些年代,他思想極左,做過許多錯事,打過許多人。但這是他一個人的過錯嗎?他沒有文化,完全出自樸素的階級感情,黨叫他幹啥他就幹啥,黨讓他怎麼走他就怎麼走。他只是對現時政策轉不過彎才變成了這樣。

在全大隊社員的心目中,陳書記都是大公無私的好幹部。我回鄉十年,從沒有聽說,也從沒有見過他去哪個社員家裡吃過一頓飯,喝過一杯酒。只是七八年我考上大學,他到我家裡來吃過一次飯。那是我上學的頭天晚上,他帶著幾個大隊幹部,提著酒和肉,自帶食物來給我餞行。

一九七三年,陳書記託人去河南買了一台柴油機回來,在我們大隊辦起了糧食加工站。那以前,全公社只有一台十馬力的機器給社員們碾米磨麵。要去打米磨麵的社員必須天不見亮就擔著稻穀或麥子,步行十多華里趕到公社加工站去排隊。打磨一次米麵,來回至少也要耽誤半天時間,費時又費力。

大隊辦起了加工站,我第一個成為機手,負責管理加工。有一次,陳書記挑了一擔稻穀前來加工,過了秤以後,他說沒有帶錢,讓我給他記在帳上。他是支部書記,柴油機又是他託人買的,我就沒有記。大概過了半個月時間,他突然走到加工站來,叫我把帳單給找出來,他要還帳。我在桌匣裡東翻翻,西找找,裝模做樣找了好一陣說:「那天的帳單弄丟了,你還記得多少錢嗎?」

「八十八斤穀子,四角四分錢。」他說。

我收下他的加工費,給他開了一張四角四分錢的收據,他才離開。

這就是陳書記,一個大公無私的農村基層幹部。

我敬佩陳書記,我同情陳書記,我為陳書記鳴不平。那些讓他靈魂受到摧殘、認識受到顛覆、良心受到泯滅的人們,你們想一想,你們對得起這位根正苗紅,一心一意跟著你們走的共產黨員嗎?

三個月以後,陳書記就死了。他死得非常淒慘。

為了防止他再往外跑,他的家人把他鎖在柴房內,只在吃飯時候才把門打開,比坐監獄也好不了多少。開始那幾天,他還能在柴房裡走走站站,後來就倒床不起了。他吃飯在床上、拉屎拉尿也在床上,臭得滿屋子蒼蠅飛。他的兒子想了個辦法,在床板中間挖了一個洞,下面放了一隻便桶給他接屎接尿才算解決了問題。

據說他臨死之前兩天都沒吃飯。嘴裡仍在斷斷續續叨念著:復…僻…了,復…僻…了。第三天早晨,人們打開他的房門,才發現他已經硬梆梆地躺在床上不動了。

陳書記走了。他帶著愁悵、帶著疑惑、帶著不解離開了這個搞不懂的世界。他的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彷彿這個世界欠他很多很多。

待續@

責任編輯:謝雲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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