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阿芳:
那晚,妳哭著對我說:「我不要再相信網路交友了!我討厭男人!我要換掉MSN、我要拔掉網路線、我要閉門讀書、我要當上律師把男性全部……」妳吸著鼻涕忍著淚水的聲音聽起來讓人特別難過。守在電話的那一頭,妳抽咽地斷斷續續說起妳和他相遇的經過,他怎麼稱讚妳、怎麼迎得妳的信任、怎麼慢慢填補妳害怕受傷的心房,卻又再怎麼樣把妳從雲端摔到谷底……
捲著電話線,罪惡感竄爬我的全身,我知道我該負些責任的。當初把妳拉進網路聊天室的人是我,和妳說網路世界有多麼吸引人,是一個可以讓人完全「make a difference」的也是我。我以為,這是讓妳封閉的生活中多一些新體驗、擴充人際的最佳向度。
《秋葉原@Deep》裡頭,那群相知的朋友不就是透過網路而認識嗎?他們甚至轟轟烈烈想要做一番事業;「電車男」裡,御宅族的男主角也是因為網路而得到許多人的鼓勵與祝福而獲得美人的青睞。我一直相信,身體是人與人相遇最大的阻撓,假使我們能夠突破這層限制,透過網路,我們將得以擁有整個世界。
我不後悔讓妳接觸網路,因為我相信人活在世界上就是要認識整個世界。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註冊帳號成功互擊手心的掌聲、第一次在網路上合購,拿到比專櫃便宜許多的保養品;第一次切換成男性身分搭訕的陌生人;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想法並不寂寞,一下子擁有好多交淺言深的網友……第一次有好多好多美好,美好到我都忘了,忘了太美好的陷阱總讓人不知不覺中走進,縱然發現了錯誤,因為不甘心往往越陷越深,如那個拍賣1000元鈔票的賭局,最後的結果太令人錯愕。
而錯愕的來臨,卻也總是如此令人措手不及。妳和他每日通msm、傳e-meil,總算下定了決心,相信他說,「內在美最重要。」於是,妳們約了見面。妳漾滿忐忑卻又興奮的微笑仍停留在我的記憶,「我找到了這輩子最瞭解我的人。」轉瞬卻是妳驚慌失措跑回家捂著耳朵大叫的神情,「他說,他,總算找到,性、性、性愛光碟的女主角,若不是我長得…太醜…」我忍不住伸手緊緊抱住妳。那一晚,我們好不容易才構築起來的虛擬世界,破滅了。
還記得我曾借妳看的《勇者物語》嗎?故事中的小宣為了改變命運踏入了幻界的旅程,現實的人們也為了無法實現的願望而沈溺於虛擬的網路。事實上,幻界來自於人們的想像力,網路世界來自於人們的相信,不論是幻界或是網路世界,因為我們是活生生的人,就算再怎麼切換身分、再怎麼投身虛擬世界,我們的身體終究屬於現世,情感終究得回歸生活,回到這一個不會背棄我們、但也不會給予我們虛假的現實世界。
網路和現實沒有辦法二分,他們本是一體兩面,人們試圖穿過現實創造虛擬世界的新生命,也必定穿越光電纖管碰到現實的牆壁。當初,我們選擇網路交友,也不是真的想要和網路硬體作朋友,目的仍是要與現實的人群搭上聯繫;然而,隱瞞了真實身分的我們,以為這樣美好的自己可以玩到最終完美的結局。只是,「第一次的背叛不可彌補,它換來的只是後面一連串背叛的連鎖反應。每一次的背叛都使我們離最初的反應越來越遠。」於是,每一次上網背負著些許多的愧疚與更多的憧憬,我們期待有人可以發現面具下的真實,我們卻也越來越害怕揭開真實的那一天。
親愛的阿芳,謝謝妳,謝謝妳這麼有勇氣面對真相。雖然和網友見面的初體驗竟是如此糟糕,這未嘗不是一個契機,讓我們回到現實,再度勇敢面對人生的契機。
很多人是缺乏這種契機的。
我以前總想著,人活著就是應該要體驗這世界上的一事一物呀!即便是毒品、香菸、酒、網路等等也屬於這世界,為什麼政府要禁止或是限定呢?假使那個人想清楚他想要的就是這些東西,為什麼要剝奪他在這世界上的美好呢?直到現在,我好像比較能夠了解:人的自制力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堅強。
就因為這世界上有太多美好的事物值得我們去體驗,而成癮卻會讓人的靈魂禁錮其中而不再能夠感受其他,以網路來說,網路讓我們擁有更多的機會認識更多的人,卻也讓我們習慣扮演「他人」的角色。當我們習慣透過扮演他人角色而逃避受傷時,這樣的做法只會讓人離原本的願望越來越遠,就像肚子餓的人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水,雖然飽了仍無限空虛。
日復一日,成癮者再也脫離不了無法中止的輪迴,變成《勇者物語》裡那些留在幻界的旅人,找不回原本的願望,卻也放不下已做過的犧牲,於是自行桎梏高原,關上大門,以為永遠都不需要面對最終的結果。想想,這不是很可惜嗎?自行了斷認識更多美好的可能性,我們沒有真正認識自己,也沒有真正認識網路,更還沒真正認識這個世界。
因此,親愛的阿芳,網路世界可以讓一個人更為幸福,也容易包藏禍心。人的存在,網路的存在,甚至是超弦理論裡多次方世界的存在,生命的枯萎與誕生在同一刻綻放,光想著就令人感到驚喜呢!也因為如此,我們更得好好珍惜透過網路認識現實世界、摸索虛幻世界的機會,千萬別再被那些片面的資訊給蒙蔽了。線上遊戲可以無限復活,人的生命卻只有一次,願妳像妳的名字一樣,透過網路交友,芳草碧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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