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偉:殘篇斷簡讀詩魂

嚴家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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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月16日訊】人們常說中國是詩的故鄉,此言絕非溢美之詞。但千百年來「臥虎藏龍」於民間的不少詩人,縱有滿腹詩才,也留下了名句佳篇,卻因沒有可以表達的平台,不為世人所知,終成遺珠之憾。這樣的事在印刷、媒體不普及,更無互聯網的年代,真不知有多少詩人的才華,在默默無聞中消逝。

去年我作客當年一位同遭政治迫害的難友母世新先生家,正看見他們家在修訂族譜。母家是四川筠連縣的名門望族,世代書香。有人為官從政,有的教書育人。而世新兄令祖父,母敘賓先生,就是當年敘州府(今宜賓市)首屈一指的「敘屬聯中」的國文(今稱語文)教師。我信手拿過他們的族譜一閱,才發現他們這族譜有些與眾不同。一般族譜只是記錄各輩、各房、親屬關係、姓名、生卒年月之類。而母家族譜除上述內容外,還將其先輩中,一些人的重要事蹟與成就,另頁加以敘述記錄。當我看到母敘賓老師這一頁時,他的幾首遺詩頓使我眼前為之一亮,精神為之一振,不禁脫口而出:「真是好詩!好詩」!

墨海沒人不計秋, 筆尖難掃古今愁。

休邀柳絮垂青眼, 漫道蘆花笑白頭。

七國有謀思鬼谷, 九天無語望神州。

苟延性命成何事? 要效隆中問武侯!

記得有人曾經說過,一個蘋果只稍嚐一口,就知道這是不是個好蘋果了。讀詩文何嘗不是如此?母先生的詩,令人一閱,立覺耳目一新。先生生於1864年卒於1940年。上面這首詩是他酬答一位友人的述懷之筆,大約在上世紀二十年代,其時先生已面臨老之將至。「墨海沒人不計秋,筆尖難掃古今愁」,出言不落俗套,筆底立見功力,抒發感慨流暢自然。接下去「柳絮,蘆花」一聯不僅對仗工穩,形象鮮明,更充分表現出詩人不慕名利不服老的樂觀向上精神,後面四句更把憂國憂民之心表述得淋漓至盡了。1924年是他花甲之年,先生也留有一首七律:

了了浮生六十週, 花開甲子又從頭。

兒曹自信非豚犬, 物類憑呼作馬牛。

爆竹轟傳新歲月, 靈樁默祝大春秋。

中原苦煞群龍戰, 讓我名山得自由。

1924年的中國,正是軍閥混戰的時期,所以先生有「中原苦煞群龍戰」的憂思,更嚮往著「名山自由」的生活。同樣的思緒也表現在他的另一首山水記游詩中:

滿山風雨萬天秋, 攜酒來登百尺樓。

香水有緣通佛洞, 亂煙無理擾神州。

群鴉爭吃軍聲噪, 遠雁書空弋字游。

莫向新廷徒灑淚, 大家著手挽狂流。

從「群鴉爭吃軍聲噪」,「亂煙無理擾神州」的詩句中,看得出詩人對當時中國的群雄割據,一盤散沙,積貧積弱,國勢日頹的憂心忡忡。因此他勉勵後生們勿作「豚犬」,勿當「馬牛」,而要具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胸襟,「大家著手挽狂流」。充分表現出詩人並非只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教聖賢書的老學究,更是一個滿腔熱忱的愛國者。但是從母家的族譜中,看到了他們家在那個年代,遇到了一件十分不幸的事情。母敘賓老先生的幼子母仙梯,本來聰明才俊,為母老先生最喜愛,最器重,一心盼著他成才。誰知他在上世紀二十年代末,遠去了上海,並經人介紹加入了當時中共的地下黨組織,化名張四元被派往上海參加活動。後因事機不密敗露而被捕。那時的青年人幼稚單純一腔熱情,拒絕認錯改悔,終於在上海被槍決。母敘賓老先生得知後,通斷肝腸,寫成一首吊幼子母先梯的七律詩:

青年劫運奈天何, 獅子橋邊惹恨多。

老淚千行淹枕簟, 孤魂萬里隔山河。

含冤孰憫他鄉鬼, 革命誰收混世魔?

苟延性命別無策, 願拋書劍念彌陀。

少年喪父(母),中年喪妻,老年喪子,這是人生最痛心的不幸,卻偏偏讓母老先生遇上了。這時他已快七旬的人,所以痛心疾首之餘,不免有些萬念俱灰了。但「含冤孰憫他鄉鬼,革命誰收混世魔」?也充分表達了詩人對當時以暴易暴的暴力革命的極端憎惡,因而超越了一般悼亡詩的境界。詩中雖然說「願拋書劍念彌陀」,實則仍辛勤執教至七旬方退歸梓裡。

抗日戰爭爆發,母老先生已是垂暮之年,但在詩中仍可讀到烈士暮年,老驥伏櫪的愛國情懷。宜賓市翠屏山是我國西南最大的天然森林公園,山勢巍峨,林木參天,登臨峰頂,宜賓,三江一覽無餘。詩人在暮年與友人同遊此處時,又寫下了一首膾炙人口的詩句:

翠屏高會正重陽, 慘自關東盡戰場。

蓋世英雄鬚髮白。 漫天煞氣樹林黃。

人爭跪拜求千佛, 我學登臨痛萬方。

錦繡乾坤誰破壞? 峰頭把酒問蒼茫。

面對著日寇大舉侵華,遍地狼煙,山河破碎,生靈塗炭,詩人滿腔義憤之情溢於詩行字間。當時一位美國學者(姓名不詳,據母氏族人講是司徒雷登。未遑考證),來到宜賓,這位學者是很同情支持中國人抗日戰爭的,他慕名拜會了母敘賓先生,母老先生特以一詩為其送別:

海天萬里指歸莊, 草色波光送客忙。

上國衣冠欽大美, 中原戎馬慨殘唐。

春留講席思高座, 花拂行旌信自香。

不贈柳條偏贈竹, 笑吾東亞一詩狂。

古人長亭道邊折柳贈別,是大家熟知的掌故。而川南宜賓一帶乃竹海之鄉,筠連尤以盛產筠竹而聞名於世。於是詩人信手拈來一句「不贈柳條偏贈竹」,顯得格外的自然,優美。而「笑吾東亞一詩狂」,與「上國衣冠欽大美」更相映成趣,既表現了對美國客人的尊重,也體現出詩人的瀟灑情懷與豪放不羈。筆力可透紙背,真是「寶刀不老」。

看著這些已是半個多世紀前留下的詩篇,當時既未印刷成冊,更未見諸報刊,其中大部份都已散失,能倖存下來的這部份都是從母氏家族人的手裡保存下來的殘篇斷簡中,整理而成。更有一些是全憑母世新先生和他們族中幾輩人,從腦海的記憶中發掘出來,經輩輩記誦,口口相傳而至今的;而且還經過了像土改、鎮反、肅反、反右、大躍進、社教、文革 …… 這麼多血雨腥風政治運動的摧毀與破壞,而保全至今。難道這不是與出土的文物一樣珍貴嗎?我看著這些既古香古色又情感充沛的詩句,覺得這不僅是他們家族的遺產,也更是詩人留給我們中華民族的一份精神財富;不僅是母氏家族的自豪,也是中國文化古韻的榮光!母世新先生在1957年的反右運動中,被當地區委某書記陷害,蒙受政冶冤獄,但他始終剛直不阿,以錚錚的鐵骨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真不愧是詩人的好孫子。筆者為此專門寫了一篇《不敢接受平反的人》發表在《觀察》網上。

「懷賢坐長夜,耿耿若為情」——讓筆者就用這兩句古詩來向這位「東亞詩狂」致敬,也作為本文的結束語吧!

2008 年1 月12 日完稿於戎州。
──轉自《自由聖火》(//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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