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1月12日訊】幾年前我在佛山的一家電器廠上班,住的是大宿舍,人很雜,晚上睡覺時常有人把別人的褲子拖過去翻口袋。對於這種現象,我早有不滿,有天終於搞到我頭上,一覺醒來,收音機不見了。於是我寫了篇「檄文」貼到門口,警告那些傢伙潔身自愛。進進出出的人們看了之後,一時間整個宿舍議論紛紛,可以說達到了我想要的效果。
一個平素關係還不錯的同事湊過來。
「你膽子可真大……」
「什麼意思。」
「你把字條貼到牆上,就不怕別人笑你?」
「笑,有啥好笑。」
「你是有文化的人,我們可不敢,怕別人說寫得不好……」
「你把要說的話說出來不就得了,還有什麼好不好的?」
那是我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不久,我就離開了佛山。類似的情節在這之前和之後,我見過無數次。再舉一個例子,2006年,我在汕頭一家電器公司負責五金類零件的品質。後來加了一個金屬表面處理的臨時車間,由於工藝的不成熟,問題很多,我整天忙得焦頭爛額,也經常和員工們一起交流總結改善品質的方法。
一個湖南婁底的工友自發寫了一份書面的心得,後來被車間的領班看見了。這個領班30來歲,初中畢業,在這家公司幹了十多年。我們的辦公桌是面對面的,他一邊看,臉上一邊流露出怪異的表情,我感覺,這傢伙似乎渾身都要起雞皮疙瘩。其實在我看來,那幾段文字又不是色情圖片,不應該有那麼強烈的心理和身體的反應。後來這個領班逮到機會損了他的員工一通:「小馬,你不是挺有文化的嘛,怎麼會……」
在底層社會摸爬滾打,我發現他們普遍的對自己缺乏自信。但他們喝酒時大呼小叫,吵架時尖酸刻薄,教訓自己的小孩時滔滔不絕像個哲學家。不過當他們面對很多人時,其表現立刻判若兩人。掩飾自卑最常見的辦法就是躲藏,就是沉默。正如在學校,那些身體有點小缺陷的人,多半沉默寡言。但也有一些人用過激的言語和行為來遮蓋內心的自卑,底層社會的一些暴力傾向多少也與此有關。
底層社會的人們不珍惜自己的表達權,除了因為他們認為自己表達不好,怕被人嘲笑,還因為,他們認定,說了也白說。有時候和他們聊時政,他們也熱心,中國人似乎比任何一個國家的人都更關心這個世界,但是他們的交談往往信馬由韁東拉西扯,最後演變成一種茶餘飯後的消遣。你如果跟他們談到一些實質性的、可操作的、需要每個人付諸行動的內容時,他們的興趣立刻消失殆盡。有時候會這樣指責你:「我們不過是紙上談兵!」
他們不願意將表達權和個人權益聯繫起來,認為那不過是空談。因為在他們的生活經驗中,語言的確幾乎沒有發揮過什麼作用。哪怕是三五個人的閒聊,也很少有人會認真聽對方在講些什麼。他們最容易把一個人言語的效果和他的社會地位聯繫起來,也就是所謂的「人微言輕」,當他們自認為自己的表達毫無功效時,他們就會放棄這種努力,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種習慣。
底層社會缺乏話語的信心,歸根結底,一是他們缺乏話語的能力,二是他們沒有話語的權力。
為什麼說他們缺乏話語能力呢,不去講文化層次的問題,實際上是他們不熟悉所謂主流社會的表達方式。即使有人試著要發言,他的聲音也注定難以得到人們(包括底層社會自身)的關注。
為什麼說他們缺乏話語權力呢,因為所有的公共傳媒都把持在所謂的主流社會(實際上的中上層社會)手中,公共傳媒與底層社會的關係是單向的,而不是互動的。打電話給報社、電視台,最後派人來採訪畢竟是少數。
有一些底層社會的人通過個人奮鬥,掌握了話語的能力或權力,但是他此時已經脫離了這個階層。人們常說的,曾經窮過的富人更加瞧不起窮人,他們未必會做底層社會的代言人。公共傳媒對底層社會不外乎兩種視角:一是歧視,二是同情。一般是歧視多過同情,底層社會受到這種情緒的感染,常常互相歧視、自我歧視。
很多底層社會的人不明白,我幹嘛要什麼狗屁「話語的能力」,「話語的權力」?要知道我們不是像魯賓遜那呀獨自生活在孤島之上,我們是生活在有億萬人口的社會之中。既然是社會,就有公共事務,就有利益分配,這時候你做啞巴,吃的就是啞巴虧。
為什麼底層社會在人數上佔絕對優勢,而社會地位上卻是絕對劣勢呢?因為分割成無數個體的你們寂靜無聲。另一個原因,相信未來沒有錯,渴望致富沒有錯,但很多人在沒有成為富人之前,就早早的和自己所屬的階層劃清了界線,於是你們成為了最沒有認同感的一個階層。
當然也有一些碰壁的人開始反思,但他們輕而易舉地就竄進了兩個胡同(我個人認為是死胡同):
一是共同貧窮。中國人在80年代以後,整體生活水平有所提升是不爭的事實,但是我發現相當多的底層社會的人們懷念毛時代的生活。我的分析是,他們看起來難以共同富裕,於是就想要共同貧窮。心理學家說,貧富不僅是一種物質上的事實,也是一種心理上的感受,貧富懸殊同時造成了人們的心理落差。
二是出現「偉人」。對「偉人」的渴望,一方面可以從中國的傳統文化上找原因,另一方面,弱勢的底層社會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他們很自然的會幻想出現「偉人」來改變他們的命運。這時候就會有很多人將自己裝扮成「偉人」,他們立刻得到底層社會的膜拜。
在金字塔型的現實社會中,其實塔尖也需要塔基,理性的上層社會成員有時也會關注他腳下的基石。但偶爾一絲同情的目光畢竟不能拿來當飯吃,對於底層社會的人們來說,目前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個人奮鬥,努力賺錢!
可是在結構和規則對他們不利的情況下,儘管他們很勤奮,但富有的希望依舊渺茫。似乎一個最「穩定」的社會結構就是,底層社會的人們很窮,但又有那麼一點富的希望 —— 因為窮,所以他們無暇他顧,因為有點希望,他們不會騷動不安。
在「穩定」結構之下的底層社會不外乎三種命運:
一、被同情。但同情心的強弱與一個民族的文化和宗教信仰有關,中國人向來是崇拜強者,同情心是很匱乏的。
二、被剝削。在一種利益分配極度不公的經濟結構內掙扎。
三、被劫持。由於他們的沉默,任何人都可以自稱是他們的代表,任何人都可以偽造他們的意願。
──轉自《網路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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