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10月8日訊】最近連續接受的幾次電臺採訪,都是直奔”討薪殺人”的主題而去。加之,剛剛在臺灣電臺做的幾集《民工的錢與命》主講系列,各媒體連篇累牘的報導,周圍民工的議論紛紛,可以這麼說,這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差不多都耗在”討薪殺人”這個激烈社會動向上了。我想大家應該能夠敏感地感受到,今年此類案件的頻頻爆發給我們所帶來的強烈震撼:殺人的手段一個比一個更狠,殺人的背景卻一個比一個更悲!關於勞資矛盾,關於維權渠道,關於民工心理,關於法律與情理,關於究竟是民工在挑戰制度的權威,還是制度在挑戰民工的忍耐力,等等,幾乎所有最值得關注的民工問題都被緊湊地銜接在了一起。或許是太過投入,當我整理出一件又一件真實案件之餘,甚至不得不對電臺猛喊:”2005年,討薪殺人年!”
討薪,從被侵略到侵略
有一位記者採訪一位美國人,談”王斌餘案”。美國人反過來問記者:”他找過政府嗎?”——找過,但沒用。美國人又問記者:”他找過法院嗎?”——找過,還是沒用。美國人呆住了,然後突然一問:”那麼,他有槍嗎?!”這段對話發生在這位元記者採訪我之前。我正在民工中間,親眼目賭種種慘狀,也親眼目賭種種艱難、無奈、迷惘、衝動和激憤。我提起我的筆,打開我的資料檔案,一個又一個案件整整齊齊地擺在那裏。我詳細整理《民工討薪自殺個案報告》和《民工討薪殺人個案報告》,到了最後怎麼樣呢?手麻了,人累了,我哭了。我感知這身處的亂世已遠遠超出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沒有任何準確的語言能夠表述清楚這種獨特而又複雜的感情,我想到了震驚,想到了控訴。然而,就在此時,我接到”楊銀波,社會就是有你這樣的人才會亂”、”楊銀波,你的動機難道是良心嗎”之類的信件;就在此時,我接到”楊銀波,你這樣做到底有什麼用”、”楊銀波,你只可能到處碰壁,只有悲劇”之類的電話。而後,我想到了無奈,想到了無力。
可是,災難不顧這一切,它們每時每刻都在醞釀著、發生著和擴散著。每一根微乎其微的導火索,都將燃燒和自燃,那種底層人心理的不平衡已經越發成為”有償的代價”。我看到了他們報復的欲望,更看到報復之後全社會普遍的悲哀和震驚。可是我不能放棄這種關注,那是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在犧牲,那是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靈魂在顫抖,在那些無望、絕望和近乎瘋狂的眼神裏,他們竟那樣迅速地拋棄了這個世界,用不計任何後果的虐殺報復那些周遭的人、事、物。他們為了工錢,捨死忘生,風霜雨雪;他們為了工錢,跳樓、跳江、上吊、服毒、割腕、臥軌、鑽車;他們為了工錢,召開新聞發佈會,會後9小時即遭屠殺;他們為了工錢,不屈於周圍人的鄙視和辱駡,不服于高額的成本和被設置的障礙,奮起一擊,殺了人。工錢,把一切的不公正、不平等、危險、恐嚇、血腥等,都聚攏在了一起。他們憤怒了!他們在挑戰除他們之外的任何人;更準確地說,這個制度已經被他們徹底質疑和拋棄。他們用鮮血、死亡和牢獄,證明了這一切。
他們外在的恐懼,是資方的冷漠,是資方所雇打手的兇殘,是勞動部門的推託和被動,是法院曠日費時的裁決,是執行庭強制執行卻又執行不了的悲哀;他們內在的恐懼,是成本的有限,是本領的低能,是關係的短缺,是身邊”必須用錢”時的滿臉無奈和無助,是如我這般的作家也無法準備形容的膽怯、陰暗、失落和絕望。報紙、網路漸漸釋放了能量,記者、律師憤怒地深入底層,這一股又一股的恐懼被展示了出來,原本就深埋在民間和邊緣的那些痛苦被越來越大地鋪開。人們見證到了,明白了,但也失落了,自卑了,這是為什麼?連最自信的人都因為一次又一次的深度打擊而垂頭喪氣,他們知曉了分寸,逃避了責任,遠離了道義,滋生了要求被理解和絕對可以被理解的自私和懦弱,並以此質疑那些沖在第一線上的有良信、有行動的人,這是為什麼?大家面對的是同樣一個災難,這災難發生在身邊與發生在遙遠之處,區別又在哪裡呢?我要質問自己,更要質問一切有志於為社會做實事的人們。
他人的災難就是我的災難
阿星、劉長青、王斌余、歐陽平江……,這張”討薪殺(傷)人”的名單還可以列得更長。從更廣闊的視野來看,殺人者與被殺者都是犧牲品;甚至可以說,殺人者與被殺者的必然出現,是一種歷史的安排。這些災難之中的犧牲者,正在一遍又一遍反復地警示這個社會和這個國家。百姓的生活多是平淡無奇的,或是些許的快樂和狂歡,或是些許的痛苦和傷感,但在一潭死水的生活中,無處不在的那些悲劇從來就沒有停止過。我是關注災難的,因為災難見證著任何歷史、任何地域的最大問題。這些問題顯見、深刻,易於觸動人們的神經和這個社會的規則、秩序和制度。它們在無限反復當中出現,也在無限出現之外繼續反復,這是種規律,這是種現象,這是種高級別的矛盾。這種規律、現象、矛盾此時此刻就在這個國家的某一角落發生著,並將繼續發生著,儘管過一段時間你不知道這些消息,你拒絕這些消息,甚至就在你身邊發生你也並不覺得與你有多大關係……。就這樣,你也成了逃避者。
可是,我們逃得過去嗎?我們避得開嗎?這些矛盾有著深刻的歷史淵源和制度因素,淵源延續的是歷史格局,制度導致的是社會格局,我們就在歷史和社會之中啊。隨著時代的變化,我們關注的範圍越來越狹小,關注的力量也越來越卑微,似乎一切的事件和動向都早已不以你我的關注而有所減弱。然而,我卻不能放棄這種關注。難道我們的命運永遠只能是承受、忍耐、沈默?裝著一副傲慢並洋洋得意的樣子,為自己的任何選擇尋找1000萬個藉口,甚至別人被砍斷一支手還不如自己生了一個小瘡那麼痛苦,在這種心態之下,人之為人如何能夠得以塑造?愛和同情,這兩種人世間最偉大的品格如何得以延續?”道德墮落”,”世風日下”,這些評價能夠全然驅使心靈之光的熄滅嗎?人之一生,多少風霜,難道才剛剛起步或才起步數年就畏懼成”識時務者”,並以之為”成熟”、”策略”之類被世故心態所征服的奴隸形象和冷血形象嗎?
讓我們摸摸自己的胸口,把你以及你周圍人這數十年來的災難一一歷數,你找到了什麼?而你此刻又在恐懼些什麼?是誰,或者是什麼帶給你這種恐懼?你的自信力,你的意志力,你的理想、激情、熱血、智慧,都到哪里去了?你要質問你自己。身為一名作家,我也在質問自己:楊銀波,你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讓人們見識到真實、誠摯、激情的同時,也讓他們逃避了責任感、緊縮了安全感,而且儘是充斥著一批又一批憤怒遠大於實際行動的人們?這種質疑,在一個又一個社會事件越來越”狠”地爆發的時候,它越發充當著”必要”的定位。試問:我們究竟要如何面對災難?究竟要如何化憤怒為實實在在的良知?如果我們的表現僅僅局限於文字、聲音,和一些小範圍的行動,甚至他人早已習慣於這種姿態並且覺得這根本算不了什麼了,那麼講大謀略的,講大行動的,講”解決根本問題”的,一個接一個的”清高的看客”於我們而言,又有何用?就連出於純粹的關注,也被這種傲慢和冷漠消滅掉,那麼這種良知乃是何等的脆弱和渺小!
用心感受你無法想像的痛苦
討薪殺人,絕不是民工向社會挑戰的最後一個信號。它畢竟是個體行為、小範圍行為,可是如果這種激憤成為越來越大範圍的”共同憤怒”,那麼不唯獨當局恐懼,就連社會各界、各領域、各個體也戰戰兢兢,那便是有組織犯罪的擴大和聯盟。即使再次出現革命性的大事件,到最後的結局,以如今的社會緩衝能力和人民基礎而言,更大程度上說,是未來的一個災難。說小了,是底層犯罪率的高漲,甚至被賦予”正義”;說大了,是暴民社會。我反對這種社會,我不鼓勵任何人、任何勢力尋求暴力主義,如果暴力在一個社會當中得到默認、承認乃至支持,那麼誰也不可能是受益者,它將徹底打碎一個社會的平衡,如同”文革”般地瘋狂和醜惡。說到底,這應該是針對一個數量巨大的群體的制度建設問題,不管由誰執政,根本問題都在這裏。可是,任何犯罪都有其環境、背景,這個環境、背景的好壞,是治本的方略。勞資矛盾和民工本領就是個大問題,前者是全國如此普遍,後者是全國如此亟須,這些都需用政策性、組織性的人、財、物投入,我們要出力。
過去我們講知情權,知道謊言、欺騙的惡果,所以真實地記錄這個社會,是任何媒體人和傳播者的責任。現在看來,這還不夠,因為”知而不識”,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反而意義被扭曲了非常多。在一個紛繁蕪雜的社會裏,我們需要情感的力量、道德的力量、精神的力量,以促使我們用心,用我們的真心去感受那些痛苦,用真心去激勵智慧和行動。英雄時代已經過去,儘管這社會需要英雄;可是我要說,這社會更需要第一流的公民,這是個基礎。沒做好公民的人,他(她)的基礎不牢,沒有普及價值,即使居高臨下了,也很難通達社會各階層。我們不是為了圖個痛快,我自己也不主張寄國家希望於任何的個人。我是有英雄主義的,可是我知道這些英雄之所以可稱為英雄,是因為他們的稀缺、勇毅、堅強和悲憫,說到底,這首先是作為一個”社會人”應有的品格,然後才是超越普通人的地方。他們為真理、真知、真相而奮鬥,是真情、真摯和真實的人,所以贏得尊敬和推崇。他們是一群用自己的心去體悟這個社會的悲歡離合、林林總總,並決心腳踏實地地改變一些應該改變的東西的人。一句話:他們順應了歷史潮流,走在了普通人的前面。
(大紀元首發)(//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