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士兵:中國教師為何過著「掙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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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4年09月10日訊】有一份深深愧疚,多年來深植我心。每次觸碰,都有一種難言隱痛。那是十年前,我是一名高中教師。有一天,在上完一節語文課之後,我輕輕放下教鞭,走出教室,走出校門,再也沒有回頭。

從那以後,我成為一名記者,輾轉於中國很多城市。有無數個夜晚,我都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再回到那個教室,對著那群天真的學生,深深地鞠躬,真誠說句「對不起」。人生很多事,都回不去了。這輩子,我的職業人生,注定永遠揹負著這份深重的愧疚。

現在,我也想說,在離開校園之前,我在經歷著一段掙扎的人生。家境貧困,母親生病,工資單薄,精神困頓,讓我當時懷著痛苦與愧疚,告別校園,投入收入稍高的媒體。這十年,每到教師節,我都會在報紙上寫文章,希望有更多人去體察中國教師的尊嚴與權利,關注他們的人生和命運,希望他們告別那種「掙扎的人生」。

「掙扎的人生」到底是怎樣的呢?不久前,發生在河北館陶縣第一中學的高三班主任自殺事件,在我看來,就是最具普適性質的標本。未滿30歲的教師趙鵬,在收到當月1450工資這一天,選擇服毒自殺。這份工資,就是他當月所有收入。在他留下的遺書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和不到兩歲的孩子。

「活著實在太累了,天天這樣無休止的上班讓人窒息,所領的工資只能月光。我決定以這樣的方式離開這裡」,在遺書裡,趙鵬這樣寫。這位年輕的高三班主任到底有多累?早上5點40分,他得醒來,趕到學校與學生一起跑操,晚上到10點左右,他才能回家。每個月,學生放假休息一天。這一天,老師得用來批改月考的試卷。這種「格式化」的生存,讓很多老師感歎,「我們工作就是全部,吃飯睡覺都是為了工作。」

這是趙鵬的人生,也完全就是我十年前生活的翻版。在中國,沒有做過教師的人,很難懂得教師擁有的竟然是那樣逼仄的人生空間,包括現實的,也包括精神的。許多年來,當教師待遇差被無數次呼喊到了讓人麻木空洞的時候,人們慢慢開始產生一種錯覺,以為今天教師已經擁有體面的收入了;在教育腐敗一次次觸目驚心地展示在公眾面前之後,教師卻慢慢成為這背後體制積弊與權力失范的替罪羊了。

沒有做過教師的人,有時是不適合談教育的。當我們感歎這一代「聽話的學生」失去自由精神與獨立人格的時候,我們可能沒有想到,他們背後站著的其實同樣是一代「聽話的教師」。許多年來,對師德過度開發,對教師權利過多掠奪,讓教師揹負無限責任,漸漸已經改造了這代教師的人格,讓他們離真正的現代公民越來越遠,而是守在那四角天空裡,想像外面世界的精彩,卻又沒有能力與勇氣,走出去呼吸更加開放的空氣。

於是,中國教師就這樣過著「掙扎的人生」。他們抱怨,他們敏感,他們自尊。這些年,我只要與還在做教師的大學同學以及舊同事聊天,就一定會聽到他們在訴苦,在喊累;我曾撰寫過許多篇褒揚教師的文章,但哪怕極盡理性批評一個所謂的「禽獸教師」,在網上也一定會招致很多教師反駁甚至是辱罵。今天的中國教師,絕不止是在艱難的現實生存中掙扎,更多還是在精神空乏與理想缺失之中,讓疲乏脆弱的靈魂找不到出口。

「當過去不再照亮將來時,人心將在黑暗中徘徊。」法國人托克維爾曾這樣說。十年前,我就曾耳聞目睹太多教育權力對學生的無恥掠奪,以及對教師的種種尊嚴傷害。直到今天,我絕對自信,我是當時最受學生喜歡的個性教師。而個性的最大體現,也不過就是敢講幾句真話,敢於對教育權力說不,敢於批評相關教育制度。在中國,挑戰權力與體制的結局,往往就是被孤立,被不容。所幸我那時因為寫過一些文章,被一些媒體接納。而更多教師長年機械地照本宣科,已經失去到其他行業謀求更好人生的能力了。於是,只能在生存艱難、精神困厄、權力控制的多重擠壓中,無處遁逃,幾近窒息。

在今年高考即將到來之際,我們不希望一個高三班主任的非正常死亡給廣大考生帶來心靈衝擊。但是,一個生命死亡的代價,卻又足以使我們看到這一代教師的人生困境。沒有健康的教師,哪裏有健康的學生?沒有健康的教育,當然也就不會有健康的教師。那麼,面對中國教師「掙扎的人生」,現在也同樣到了最迫切的時候,去反思到底為甚麼要把教師人格改造到遠離獨立與自由,讓他們無法成長為有民主與法治精神的現代公民,來捏衛自身的休息權、健康權;讓他們無法在民主與法治的軌道上,去擁有自己應有的待遇與福利了。

文章來源:作者博客

責任編輯:朱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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