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军事管制——打人狂潮(6)
(二)我被打昏的体验(2)
今天这魔鬼确乎不同于往常,那说打就打,说刺就刺的杀手风度,到现在还没露出一点来。
“嘿!”一声冷笑,“那么好吧!你就想一想,别玩你那硬骨头的一套!老子的刺刀是不认人的。”声音里透着杀气,是想杀我几刀,我的心头一热?听命吧!但究竟又为什么呢?可是刺刀迟迟地没有向我刺来。
难道,他也玩“猫吃老鼠”那一套?为了捉弄已经被猫抓伤的到手猎物,“猫”在最后把耗子撒裂享用前,一定会把那遍体鳞伤的猎物放开,让它跑,甚至还躲在老远的地方,细细欣赏那耗子临死前的垂死挣扎,以尽其乐趣。
经过几次捉放,直到那耗子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消耗尽时,才用脚爪去翻动它!直到猫玩腻了,耗子也气绝身亡再逗不起来以后,才把它吃掉。
如此对峙了三分钟,想到他那手中的长矛,只要一抬手随时便会插入我的身体内,便打了个寒颤。
背后飘来阴森的问:“哼,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自己说的话不到一天就忘了?”我已感觉出猫已经完全玩够了,该伸出利爪的时候了。但我感到奇怪,早上监舍里,我和陈登不过两三句话,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这恶鬼耳中了。
那两句话不论是把监狱比作法西斯集中营,还是说老管不把我们当人看,都对他绝不过分。对于失去人性的毒蝙蝠也不会计较别人怎么说他,它们根本没有人性,也没有羞耻心,只要告密者没有另外的添盐加醋,就凭这两句话怎么会陡起杀人的动机来?
想到这里,刚才还笼罩着我心头的恐惧在渐渐的消失,被猫撕裂的感觉我已经习惯了!
“我并没有说什么。”我平静地回答着,这么回答当然准备着挨打了。只是这一次,那姓卫的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歇斯底里的狂叫,用声势来造他打人的气氛。略略停顿了一分钟,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恶气一字一板说出:“毛主席老人家教导我们,凡是反动的东西不打不倒!”
随着那个“倒”字的脱口而出,我就感到我的身后横扫起了一股疾风,那风向从背后横扫到我的面前,就在我鼻子下方,正对人中的穴位上,挨了十分沉重的一棍。
顿时满眼火星直迸,口中喷出了一股血腥的气味,当即门牙被打断,嘴唇被打烂,满口是血。耳朵里嗡的一声巨响便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这可是我入监以来所受到的最利索的处罚,后来每当我想到当时的感觉,便会奇怪的想,吃枪子不过也是这个味道吧。
行凶前用教主的语录给自己的暴行找个理由,这种当时最时髦的作法风靡全国,不知道古今中外的邪教,可否有例在先?
院子里“扑通”一声,随着我的倒地,便一片沉戚。那一瞬间,可以听得见晚风带来十里外小金河边农舍的狗吠声。而那一刻,灰色夜空中,先前眨着鬼眼的星星也失声惊叫起来,慌忙地躲到近旁的一片鸟云背后,惨白的月亮也躲进了云端……
如此凝滞了半分钟,那姓卫的家伙终于按捺不住他装出来的冷漠和沉着,一种因为没用恐怖征服对方,以刺激自己杀人兽性所爆发的灵魂失落,猛烈剌激着他,抡起他手中的青杠剑发狂地向我身上乱砍。
院坝里顿时一阵辟辟啪啪的响声,然而越是如此,越使这头疯狂的野兽发狂,因为砍下的每一棍,就像砍在死物身上,除枯燥的“扑扑”声外,却唯独缺了被砍人的惨号和告饶带给他的剌激和快乐。
十分钟后,大监门的转角处闪出了林原的身影,他的老婆此时正是成都军区,支左办公室的红人,成都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他这种身份使他具有号令岗楼上所有军人的力量,上次童干事与军人的僵局,便是由他出面调解的。
此时,他大步地朝我们走来,显然他已经听了许久,知道墙内发生的事,所以他边走,边喝令那姓卫的住手,这疯狂的野兽终于收住了手中的青杠剑。
林原走到我的面前站了半分钟,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向菜蔬组所在的二号监房,吩咐彭文学将我从院坝里背进监舍去。回身又到办公室去,拿来了我戴手铐的钥匙,替我解下了那副手铐。
截至今晚为止,那手铐在我的手上足戴了一年另四个月,被我的体温冷暖了整整五百个夜晚,被我的手颈擦得雪亮亮的。
从那一天起,没有经过正式的宣布,再没有给我从新上铐。
唐启荣也提着药箱走来了,人们开始七手八脚的对我“急救”。(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