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军事管制——打人狂潮(5)
(二)我被打昏的体验(1)
高原八月的夜,虽然时处盛夏,不但不热,反而十分的凉。这天晚上大约十一点钟,下弦的月亮刚刚从高墙东北方的阁亭上露出脸来,把一缕惨白的光投泻到这高墙中。
东北风呼啸着掠过五号梁子的旷野,越过围墙,括着监舍房顶的瓦楞发出复杂的怪叫扑进这片空坝中,又由四周围墙反射以后,院子里寒风飒飒,十分寒冷。
此时从黑洞洞的监舍门窗里不时传出的“报告”呼叫,以及断续的被打人发出的呻吟,谁如果站在这阴森森的坝子里定会不寒而悚!然而这正是毒蝙蝠出没的时候……
晚上,因为我戴着手铐,为了便于起夜,我的头是朝着过道方向睡的。承蒙何庆云的关照,我是紧紧挨着周学祝,以便随时都置于政府耳目监视之下,一天的劳累,我已忘却了早上起床时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另一侧陈登刚已呼呼大睡了,我也带着极度的疲惫刚刚进入了朦胧中。
突然,我光着的头上被刺刀猛戳了一下!我立即惊醒睁开眼,一道雪亮的电筒光直刺着我的眼睛,我立即闭上眼,随即坐了起来。晃惚中我看见了一个戴着口罩的人,正持着那把铁梭标站在我的床前,在电筒光照射下白得发亮的剑头,正指着我的鼻尖。
“下来!”那人向我命令道,听那声音极像平时打人最厉害的姓卫的年青人,但因为他的声音是从那大口罩后面发出的,听去异常的混浊。我只好顺从他的指令,爬下了“床”。
此时,我从对方特别的冷峻中意识到今夜日子不好过。迅速追索我白天的言行,那句冒犯了这打人狂?是不是因为我早上起床时说的那两句话。
但转而又想,今天白天一天中本组从来没有人同老管接触过,周学祝上下班也一直在一起没有离开过,而且白天也从没有人提起这件事,事前没有任何预感。
心中正思索着,他那长矛尖在我的脸上晃了一下,下令道:“走!”,这动作和发令声使我感到一股寒气逼来,立即把破棉袄甩在身上披着,作好了即将挨打的准备!便缓缓迈出监舍的门,向院坝里走去。
在静夜中手铐发出轻微的撞击声。惨白的月光投射在我的身上,几颗星星在灰白色的夜幕中眨着狡诈的眼!好像是鬼在狞笑。夜风抖开了我的破棉袄,我感到一股阴惨惨的冷,好像正步入魔鬼出入的地方,牙帮子禁不住打起寒颤来,直到走进那反省圈里。
因为始终没有回头,弄不清刚才把我押送到这儿的年轻人是谁,也弄不清此刻他站在我身后的什么位置上。准备用什么样的凶器,采用什么样的刑罚?如此默默地站着,我试图用耳朵发觉那小子在我的背后在干什么?
我明白,这些人对人用毒刑是很想得出花样的,加上这么一年多来武斗中所见所闻。恐怕历史上所有酷吏使用过的怪刑,都一齐在今天派上用场。今天,我会受什么刑呢?
但是,我站了足足十分钟,却听不见背后任何动静。先前那爬上额头的恐惧开始滑落下来。只是身上特别觉得“冷”。
十分钟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向我身后移近。刚才那一股恐惧,又陡然地爬上了我的额头。
为了驱除这种恐怖,我使劲地耸了耸肩,把手铐撞得砰砰作响。一个阴沉的声音终于在距我身后大约五米的地方向我发问了:“孔令平,你知不知道,现在叫你上这儿来是干什么吗?”这一句,我听清楚了,这是摘下了口罩发的本人的原音,这分明是那个打人连眼都不眨的家伙,姓卫!对了,肯定是他。
但是,我还是想不起来,我在哪一点得罪了他?于是平静地回答道:“不知道”同时也在准备挨打。(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