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军事管制——打人狂潮(3)
(一)“请罪”及打人风(2)
然而风水也有轮流转的时候,那在斗争会上对同难大打出手的吴铁匠,便撞了一次“鬼”。
这天下午五点钟光景,他从厕所解便出来,正在转墙角的地方,不留神同哨兵几乎撞了一个满怀,那年轻人立即悖然大怒,用手中的梭标指着他的脸逼他退到墙里。没等吴老头站隐,不问缘由,便将那长矛直刺他的左膀,顷刻间,鲜血立即流出,那年轻人连眼都不贬一下,将矛头猛地抽出,血从那矛刺处像泉水一样喷出,浸透了他的袖子。
面色惨白的吴老头蹲在地上,他那一头白发在痛苦抖动,然而这刺刀见了红的士兵还没有息怒,抬起他那装有铁板的军用皮鞋,朝已蹲下的吴老头猛踢,一面还发狠地吼道:“看你这老杂种,还长不长眼?”
周围有人脱口惊呼道:“杀人了!”喊声还没完,那长矛尖又转向了那喊的人,吓得他连忙打住。
五分钟后,士兵扬长而去,卫生员唐启荣慌忙走过来替他脱下棉衣,进行包扎,才看到。那双刃利器正好割断了手臂的动脉血管。
吴兴全被老管刺成重伤,使一段时间被压抑的农六队囚奴,纷纷议论:“这老狗是命中注定,活该!”“恶人自有恶人收。”
“当犯人的真可怜!那吴老头已无儿无女只是孤身一人了,死了也没人来认尸呢!”人们从不同角度出于复杂的心情,来评论这个在斗争会上像疯狗一样狂喊的“狗腿子”。
吴老头挨刺,对那些鬼迷心窍,想踩在别人身上爬出监狱的人,无疑起着“当头棒喝”的警醒作用。当时队部组织批斗会的“八人小组”,全都挨过打或挨过皮鞋踢,这些士兵在肆虐时才不管那么多呢!“文革”使人的兽性大发作。
这段时间,除了在院坝里因进出大门,夜间解手而弄得鸡飞狗跳外,老管们还“深入”到各监舍去,在那里又摆开了一个“战场”。
夜间查房是老管们的专职,也是这些变态年轻人逞凶作恶的最好时间,“文革”时期有“好人打坏人活该”作护身符,支左部队打死人是不会受到追究的,夜晚肆虐,是这些丧失人性的年轻人发“泄”兽性的最佳机会。
不过,我始终没有弄清楚,这些年轻人为什么会变态到这种程度?从他们身上我因此理解了德国和日本士兵,在二战期间发生的法西斯暴行。
然而,不知道因为打人太多,心中发虚,提防被打的人也有抱一命抵一命的拚命心态,夜间突然从身后袭击他们。老管们对夜间流放者们的睡觉作了新的规定!规定睡觉时禁止蒙头;头手必须伸出铺盖外面;禁止在没有喊报告时翻身;禁止在武装巡逻离开监房时坐起身来;禁止在室内跟在巡逻者背后;禁止夜间起身不喊报告;禁止出监舍不喊报告。
兽兵为了自己的安全,每个人都贴身穿着防弹服,查房时戴着剩下眼睛没有蒙的大口罩,手里握着青杠剑,只要见到蒙头睡着的人,便不问理由也不打招呼,劈头就朝那蒙着的头砍去,因脚露在外面被打的人不计其数。
有一次,因为天气有点冷,蔬菜组的杨家模白天太疲倦。盖的被子在睡着时蒙住了眼睛,被查哨的老管劈头一剑,那一剑正劈在杨家模的鼻梁上。
被猛击惊醒的杨家模立刻惊慌的坐起身来,捂着鲜血直淌的鼻子。打人的士兵,立即退后两步,抽出长矛准备迎敌,藉随身携带的电筒,看清杨家模的鼻血涌流不止,才收了长矛离去,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整个监舍被扬家模的惊叫和呻吟惊醒了,大家又不敢坐起身来,眼巴巴的看他用棉花塞住鼻孔,直到天亮了,唐启荣才来,送到医院确诊鼻梁粉碎性骨折。
还有一个大田作业组的人被查哨的老管几乎打瞎眼晴,被打后眼晴流血不止,当时不敢声张,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到医务室看,唐启容看时他的左眼全是血,送到医院检查眼球破裂,成了终身残废。
至于手脚伸在外面被打伤的人就更不计其数,打伤后只在唐启荣那里包扎一下,还得继续一瘸一拐的去出工。
因提心吊胆防脚被打,整夜不得安睡。有的人干脆把被子缝成一个封闭的被筒,睡觉时将脚放进筒中,再用绳子扎紧,再热的时候也不敢露出来。
我们称士兵们这种夜间打人,叫“鬼杀”,鬼杀使文革以来已被弄得恐怖不堪的流放者,更提心吊胆过日子,晚上一度紧张到要小便前起床前就在铺上先喊了报告,等到证明可以不挨打时,才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来,起了床,站在门口,辨别出门外无人,才向岗楼上喊报告。(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