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岗区看守所】
———2008年7月19日———
在监里呆久了,人也变痴了。“猪伊巴”又有了马太平起的新外号“朱坚强”(他姓朱)。“朱坚强”隔不了多一会就会挨打。
“小少爷”问他:“因为啥挨揍?”
“不知道。”他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
马太平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加俩腮炮”
“哐、哐”“小少爷”再问:“这回知道为啥了?”
“猪伊巴”:“不知道。”
马太平:“再加俩腮炮,告诉他为什么。”
“哐、哐”“小少爷”面无表情:“你没按规矩走。”
管教可能受了老婆的气,过来拿我们撒气:“别他妈的装得可怜相,吃不上饭的人多了,你们去抢去偷对啊,这是法治社会!”马太平一个劲地赔不是。
这些话由管教说出来确实不适合,因为共产党的权力一直凌驾于法律之上,坐班打人的权力是管教赋予的,其他人的权力是坐班赋予的,我对号里壁垒森严的等级制度深恶痛绝,为了生存的尊严强夺极少的物品,在困厄中把睚眦必报发挥到了极限,为了在弱者面前维持优势等级,权力甚至可以决定一个犯人的生死。
号里整个系统围绕坐班设置,根据坐班的不同喜好,有很多各种分工,分为专事参谋的、管理物品的、专事挨打的、专事按摩的、专事洗衣的、专事备餐的,专事算卦的,还有专陪唱歌的。道不明,富且贵焉,耻也。
每天有一段时间,坐班都到管教室里去听取指示、领会精神,对那些可能榨出钱的犯人,马太平每天都用棒子削,用膝盖掂大腿麻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一点顾忌都没有。
坐班没事就拿打人当作消遣,很多人也乐意通过挨打跟坐班亲近,他们当然想成为坐班的奴才,更想成为低等犯人的主子,他们在这世上缺少亲情,找不到呵护的羽翼。他们就像共产党官员身边成群的女人一样,吸食着没有制约的权力带来的利益。
对他们的剥夺越彻底对坐班越忠诚,饥饿有时起到催化情感的作用。共产党扰乱人的正常思维而进行改造,利用动物的条件反射去除人的良知,这种思维才不至于被自然生发的人性所排斥。
每天晚上八点整,“大仙”都必须准时给马太平占卜,占卜的内容只有一项,那就是何时能够出狱。马太平可谓痛不欲生,他贤慧的妻子在等着他回家,不然有可能两个人分道扬镳。
马太平被同案撂出以前案子的时候,他还在长林子劳教所关着呢。他转到了这里以后,远端操控金钱的运作,其中程式实在太复杂,总之他还没把事情摆平。
号里以前进过一个“老杀”当时只有一个杀人案底,通过马太平的攻心战术,他对管教又撂出了七个杀人案,这事记在马太平减刑上呢,还是算成管教的政绩呢,还是充当了金钱交换物呢?我走的时候还没有定论。
“大仙”巧舌如簧,怎么讨好就怎么说。但是,“大仙”解释得越圆满,他骂得越凶。每次算完了,马太平都把扑克牌摆在正对门的位置,门口的脸盆里插上香火,他躬身下地,三拜九叩。
马太平敬神,让我很感动,他想媳妇想疯了。马太平曾选择我跟他一起拜神,我装聋作哑地拒绝了,信仰是件严肃的事,我不是信徒,怎么可能会给他人带来福气。
马太平的事是监里的头等大事,每天从早到晚研究对策。犯人中最有资格的是老孙,他当过派出所长。老孙也信誓旦旦地要代写材料,但是马太平不信共产党员的话,让我出主意。
我哪里懂中国的法律,支吾了半天,吭哧出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话:权力凌驾于法律之上,法律只是个政治的概念,按照无罪推定的法治,我都不应被关押。马太平本来在地上闲逛,听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非常不满地瞟了我一眼。我也感觉很惭愧,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