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時,江西撫軍(巡撫)某人,十分驕橫放肆,沒有人敢對他說長道短,熟人路上相遇,也只能用眼神表示對他的不滿。總藩(清代布政使的別稱,位次於撫軍)某人,處理政事非常公正廉明,聲譽很好。有一次遇上一樁重大案件,兩個人意見不一致,於是許多卷宗便出現了對立。總藩堅持自己的意見,不附和撫軍,撫軍因此非常怨恨,打算除掉這個眼中釘。總藩越想越害怕,卻又想不出逃避的辦法,想辭職也不行。
他曾在一個月白風清的夜晚,脫去了官服,摘下了官帽,睡不著覺,一個人在空寂的院子裡徘徊。這時,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禁仰天長嘆。
一天,總藩心裡非常鬱悶,神色懊惱。府中一位洗衣婦見了,走到主人面前,行禮說:「大人是一省總藩,宣揚德化,應該優裕從容地布施朝廷教化才是,不應該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樣呀!為什麼整天價皺著眉頭,唉聲嘆氣,好像心裡有辦不了的大事似的。但我曾聽人說過,主人有憂患是臣子的屈辱,您如果有什麼事,為什麼不對我這下賤的僕婦說說呢?不要覺得女人就拿不出解決困難的辦法!」
這位洗衣婦是大約一個月前才新進衙門的。夫人一見她便非常喜歡,詢問了一下,原來還是老鄉。她年齡大約有三十歲,是個無依無靠的寡婦,是搭了一艘便船來到豫章,打算給有錢人家做傭婦的,但人看上去標致乾淨,謹慎強悍,說話也非常爽利,讓人喜歡,與一般的婦女大不相同。總藩也覺得她很不尋常,
總藩嘆了口氣說:「你一個窮人家出身的寡婦,我怎麼和你說?」
洗衣婦說:「撫軍要做對大人不利的事嗎?」總藩從一個洗衣婦口中聽到這話,不禁大吃一驚。
婦人又說:「大人不要擔憂,撫軍是個酒色之徒,沒有什麼深謀遠慮。我能為大人化解這次災難。」
總藩又驚又喜,急忙問她有什麼好辦法?
婦人說:「請等明天。」
第二天,洗衣婦一大早便起床,兩手捧著一個精美的托盤,托盤裡盛著一塊烤熊掌,那燒烤的香味令人直流口水,恨不得馬上嘗一口。她讓總藩趕快派人給撫軍送去。撫軍吃了熊掌,覺得味道非常美,情不自禁地給總藩寫信,表示感謝。等到總藩去拜見撫軍,撫軍便迫不及待地問:「承蒙贈送珍味,您府上怎麼能有這麼好的廚子?我府裡的廚子,比不上呀!」總藩忙說:「剛來了一個洗衣婦,一開始也不知道她精於烹調。撫軍如果感到她做的菜適口,讓她到府上為您調劑一下口味就是了。」
撫軍非常高興。總藩回府告訴了婦人,婦人坐上車子,高高興興地去了。
撫軍一見洗衣婦生得頗有幾分姿色,不禁意盪神搖。婦人眼波流情,飛了撫軍一個媚眼,撫軍立時喜歡得不知如何是好,便將婦人留在了府中,還把總藩請到家中,高高興興地喝了一頓。宴席上所有的菜餚全部出自洗衣婦之手,沒有一樣是其他人做的。
後來,撫軍經常想與洗衣婦親近,但婦人十分伶俐,直引逗得撫軍忍耐不住。一天,撫軍找了個機會,將婦人逼在牆角的欄杆邊上,讓她約定時間。婦人說:「大人身分高貴,我一個下賤婦人,怎麼能陪著您睡呢!」撫軍死皮賴臉地硬纏,人才答應與他幽會,說:「今天傍晚,請您就在內室南邊的留綺軒中等我吧!」
撫軍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時當秋天,天氣也漸漸涼了。太陽剛落山,撫軍便穿一件綢緞袷衣,搖著羽毛扇,坐在留綺軒外夜香棚下的一把大椅子上等著。過了不一會兒,洗衣婦來,兩手端著一盆水向撫軍說:「大人稍坐,等我洗一洗再來服侍您。」撫軍點了點頭,心裡美得不知該怎麼樣才好。
婦人進了留綺軒,不一會兒,只聽見「嗤嗤」作響,好像有人用針在窗紙上亂刺針孔。撫軍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個針孔中冒出了一縷縷銀絲般的白氣,突然繞住自己的全身。撫軍急得上下跳動,那銀絲般的白氣也隨著他上下纏繞,而且源源不斷,越纏越緊,像一張魚網一樣,不一會兒便把他網住了。那網漸漸地越收越緊,將撫軍捆得一動也不能動。又有一把鋒利的鋼刀銀光閃閃,圍著他來回飛舞,離他的身體近得放不進一根頭髮。那洗衣婦隔著窗子對他說:「貪婪賊!你欺人的事做得太過分了,我要將你一刀刀切成肉丁,為豫章人民解恨!」
撫軍嚇得渾身打顫,忙不迭地哀求她饒命,叫她神仙,叫她姥姥,叫她菩薩,種種不可思議的頌稱都叫了出來。也不知喊了幾百聲,幾千聲。
洗衣婦又說:「總藩大人是全省人民的希望和榜樣,你為什麼與他為仇?今天與你約定:不准貪污,不准嫉恨同僚,不准荒淫享樂,不准殘酷害人。我就住在西山頂上,一早一晚就可以駕著清風來到這裡,可以看到你的行動,可以清楚你的用心。不管是一千里還是一萬里,呼吸之間我就能到!」撫軍唯命是從,發誓決不違約。婦人這才從留綺軒中走出來說:「你好自為之,我走了!」於是那團白光將她繞到中間,像一道閃電劃向西方,一會兒就不見了。
撫軍驚魂稍定,睜眼一看,見自己的頭髮、鬍子、眉毛、衣服等全被一層層削了下來,地下鋪了厚厚的一層。再看看自己身上,如剝了殼的雞蛋,像刮了皮的葫蘆,竟然一絲不掛。他三個月沒有辦公,沒有會客。後來的行為的確改好了,與總藩的關係也明顯改善了。
資料來源:清·曾衍東《小豆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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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古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