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時,湖南人甲某,在漢口做買賣貨物的生意。道光三十年,粵寇在廣西舉事,後來粵寇突然來到湖南,甲某帶著妻子逃到鄉村躲起來。因為匆忙出逃,沒有帶多少錢,敵寇退去後,甲某已經沒有維持生計的財物,就上吊自盡。
妻子發現後,急忙跑去搶救,將他扶到床上,過了一個時辰他才甦醒過來。妻子哭泣著問:「你為何要這樣做?萬一搶救不過來,你死了那我怎麼辦?」甲某嘆息著說:「我這樣做正是為了你呀,男子不能自立,自己餓死,這是自己的事。但連累到你跟我一起受苦,我心裡就很不安。況且你還年輕,還可以有另外的選擇,但願他日你不忘故人,每年用一碗麥飯迎風為我招魂,我就感恩不盡了,這就是我的一點真實想法。如果我們兩人選擇長相廝守,你我都得死,對誰都沒有好處!」
妻子說:「你怎麼想得這麼多!與其你丟下我而去死,倒不如退一步想一下,若將我賣掉,賣身所得,你可以憑藉這些錢財另謀生計,這不是較前兩全其美嗎?」甲某說:「的確是這樣,但只要我一口氣還活著,我實在不忍心這樣做!」妻子說:「這是我自己想要這樣做的,對你有什麼可抱怨的呢!」經過多次的商議,媒人將甲某的妻子改嫁給漢口一個富商賈某。
當初,賈某世代販賣煤炭,家中擁有很多錢財。粵寇來時,他的母親、妻子和幼子都被賊人擄走。當湖北和湖南一帶賊寇被清除後,他就把貯藏在地窖裡的金錢拿出來重理舊業,也囑咐媒人幫他找一個後妻,這時正好娶了甲妻為妻。繼室入門後,他偷眼看一下新人的年齡和相貌,看到她頗有些憂傷。等到將要睡覺的時候,看見她背著蠟燭坐著,哭泣得十分哀傷。賈某暗自驚異,就問:「娘子為何這麼哀傷?難道憎我蠢嗎?」
甲妻哽咽著站起來回答說:「我只是嘆自己命薄,怎敢憎恨您呢?回想自己跟隨前夫,自成婚以來,夫妻間互相尊敬,從未有過夫妻不和的事情;今日忽然離開他而改嫁給您,數年的夫妻一旦離別,不知舊夫此時何以為情?妾面對新人而想起舊情,哀痛從中來,實在是不由自主的,只是希望您能憐恤和原諒,我就感到十分慰藉了。」
賈某驚訝地說:「娘子本來就有丈夫嗎?」回答說:「是的。」賈某連說:「媒人誤了我!媒人誤了我!如果不是娘子所說的話,幾乎將我陷於不義!」於是安慰她,讓她不要哀傷,說第二天早上仍將她送回原來丈夫處,並贈送一百貫錢給他們。甲妻聽他這樣說,就收住了眼淚,立即叩頭拜謝。賈某叫來廚婦來陪伴著她,自己拿著蠟燭獨自睡在外室。
天亮後,命令媒人把甲某叫來,說明他的意思,並囑咐媒人將新婦送回去。甲某感動得灑淚。賈某詢問後知道甲某一向善做買賣,又贈送他二百貫錢,作為資本來經營生意和生活的費用。甲某夫妻喜出望外,再三拜謝而回。
甲妻對甲某說:「妾聞受恩必報。難得賈某如此高義,你應當努力,賺到錢後一定要酬謝他。」甲某點頭說:「你說得對!」到了年底,稍稍經營,就賺了一倍的利潤。妻子說要把一半的利潤去酬謝賈某,甲某照著說的去了。
賈某見到甲某,高興地說:「你真是善於生財啊!可惜資本太少了,但願能再增加。我再給你二千貫錢做本錢,希望可以使你大有作為。現在這些區區小錢,請你仍舊帶回去,好好幹吧,一年後,當聽到你的好消息。」
甲某拜謝辭別賈某,帶著錢去了長沙,因為當時湖南米價低廉,販賣湖南米可以獲得重利,於是就買了一艘巨船來載米。將要出發時,正好遇上湖南的軍隊將去支援安徽,甲某的船就被一群士兵所占據。等到達武昌時,甲某哀求偏將,願意出錢買另外的船來換。偏將見甲某的船很寬大,就喝退了這群士兵,自己坐在船中,甲某亦無可奈何,只有聽他們的。
偏將十分喜歡甲某的為人,抵達皖城後,不久就攻克了皖城。各兵營需要很多的糧食,偏將就幫甲某分別出售糧食給各兵營,獲利無數。當時賊人所擄的兩湖婦女非常多,甲某請求偏將,用一百多貫錢買到一個婦人,年紀大約三十左右,而且還有一個老婆婆和一個小孩作伴,將她們帶回去用來報答賈某。
回到漢口後,準備好嫁妝,選擇好日子,便讓妻子送婦人到賈家。剛下了車,婦人和賈某見面,不禁抱住對方痛哭失聲。婦人原來不是別人,正是賈某被賊人擄去的妻子。甲某妻聽說後,非常高興地稱賀。賈某問妻子的情況,知道老母和幼子都安然無恙,更加高興。他的老母和幼子不是別人,正是和這個婦人一起來的老婆婆和那個小孩。賈某趕緊讓人用車接母親和兒子回家,一家人團聚在一起,悲喜交集,於是殺牲畜來祭祀和請來藝人表演,以報謝上天的祐助。從此賈某與甲某兩家交好,經常相互來往,交情深厚,如同一家人一樣。
資料來源:《蘭苕館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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