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時，有一鄉人叫黃大，年二十歲，父母已故，娶有妻室。幼年時未曾出痘。當年春季，痘症流行，黃大突然發熱，全身疼痛，骨頭都感到難受，甚至想求死。七八天後，他的臉上出現了幾個紅色的尖點。黃大的妻子請鄰居的老翁來看看，老翁說：「這是痘瘡，非常危險。」

古時中醫認為，患痘瘡之人，是因為父母慾火所結，病因在先天。天一生水，所以人的五臟中，五行屬水的腎臟首先生成，火毒就潛伏在其中，一旦感受到外界的時氣就會發作。如果父母在入房時心境清靜，不嗜食葷酒，那麼火毒就容易排出體外。但如果食用有毒之物，再加上醉酒，所生子女的火毒必深重。因此富貴家庭出生的小孩，夭折於痘瘡的多；貧賤家庭出生的小孩，受到痘瘡的傷害較少。如果痘瘡在幼年時期發作，還能較好應對，但在成年結婚後出現痘瘡就較危險，這是因為先天已經受到損傷，身體不能通達的緣故。

於是黃大的妻子就去請了痘科的醫生來診治，醫生診斷說：「陰虧得很嚴重，必須補托後才可以治療。」醫生開出六味地黃加減方為藥就走了。

黃大的妻子拿了一百錢求鄰居的老翁幫買藥，老翁說：「我家潮濕，正想買蒼朮、白芷來熏屋，正好乘便。」於是到市場上選擇了一間很興旺的藥店，遞給他們錢與藥方，又一併買了蒼朮、白芷二十錢。店鋪裡的夥計都很忙，包藥的時候，誤將藥方插在蒼朮、白芷的包上，老翁不知道。到家後，就將插著藥方的蒼朮、白芷交給黃妻，囑咐她趕快煎好藥給黃大服用。黃大服藥後，當晚就立刻安然入睡了。

到了夜晚，老翁生起了一盆火，打開藥包，想取出蒼朮、白芷倒入火盆。一看，原來卻是六味地黃類的藥材，才知道是藥鋪裡的夥計弄錯了，老翁趕緊到黃家㪣門詢問。黃大妻子說：「已經煎服半天了，睡得很安然，好像很靈驗。」老翁不敢再說什麼，就回來了。

第二天一早再去看問，發現黃大全身的痘花都現出來了，十分明顯，並且覺得餓要食飯，神態如同無病似的。老翁十分驚異，就替他再請醫生回來複診。醫生說：「病情已經反逆回順了，如果不是我重用六味地黃的藥，病情不能好轉得這麼快啊，現在可以不用藥也能恢復了。」老翁心裡也鬆了一口氣，朝夕在黃大身旁殷切看護。果然十天後，瘡痂漸漸脫落，身體恢復到當初一樣壯健。

黃大十分感激救命之恩，就殺雞煮肉來答謝醫生，並酬謝鄰家老翁的幫忙。醫生舉著杯子大聲說道：「如果不是我的妙手，恐怕這個病早就不能醫了。我見過這樣的病人多了，壯年出痘的人，十有九個都會死的。」老翁說：「假如這個病症誤服了蒼朮、白芷的藥，又將是如何呢？」醫生回答說：「一滴入口，早已死了。」

老翁立即回家取出藥包裡的藥說：「請你看看，這是不是先生你開的藥嗎？」醫生檢查過後說：「是的。」老翁說：「如果是，則錯了，是將我買的兩包藥相混了，而黃大所服用的是實際上是蒼朮、白芷。」

醫生說：「不要和我爭功勞。我看的醫書多了，從來沒有蒼朮、白芷發痘這一說法。這一定是藥店的人匆忙，誤包了兩料一樣的藥，實際上沒有給蒼朮、白芷。」

老翁就叫黃大的妻子拿出藥渣給他看，原來真的是蒼朮、白芷。老翁說：「我不是來和你爭奪功勞的，如果真的是蒼朮、白芷所治癒的，那以後是否會有後患呢？所以才來求教。」醫生搖頭支吾著，持謝禮而去了。

兩人的懷疑還是不能消除，於是遍訪時醫，都說沒有這樣的情理；或者說是痘瘡暫時被蒼朮、白芷逼入內臟，再復發時就無藥可治了，這時兩個人更加著急了。

當時有豪門巨室用千金來請名醫薛生白（清代著名醫學家，與葉天士同時而齊名）來縣裡治病。黃大和老翁兩人拿著香跪在門口求他診治。薛生白憫恤他倆的誠意，就讓他進去診脈。把脈後對黃大說：「脈象很和緩，沒有病可治。」老翁這時才將誤服了蒼朮、白芷的事告之他。

薛生白大笑，說：「是了，這一定是黃君祖宗有功德，不應絕後，所以才有這樣的錯誤。如果是服了六味地黃湯，早就悶死在裡面很久了。時醫不知道用藥之活變，而執著於古方，致冤死的人不少。他以為夫婦一定有房事，有房事就會損傷腎經，所以認為壯年的時候出痘，一定先行補托。卻不知道夫婦之事天生王化，互相補益。如果認為有房事者就有虧損，則當今世上就無八九十歲夫婦偕老之人了，而鰥寡孤獨之人都能千萬歲了。只有好色過度才會造成傷害。黃君一夫一婦，是人倫的常態，又有什麼損害呢？其痘之所以鬱悶而不發，一定是平日盡力在農田，長久浸泡在水中，深受濕氣阻礙不得通暢，因此感到痛楚。老翁所買的蒼朮、白芷一定有幾兩，大劑投放，水氣立即消散，還會有不通暢條達的嗎？平庸的醫生怎能看到這些呢？所以我說：祖功宗德，鬼神所支使也。況且黃君的脈大而長，不但痘瘡不再發作，而且享壽無疑。」兩人的心這時才放下，高興得連連下拜而去。

資料來源：《續客窗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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