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假如北京的暴雨下在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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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2年07月28日訊】人生就是一場冒險。

7月21日那天,我一直駕車行駛在北京城裡。由於一大早就出門了,既沒有看電視、聽廣播,也沒有上網,所以儘管感覺到當天的雨有點大,但到底會大到甚麼程度,我完全沒有概念。整整一天,只收到4S店發來的一條短信,提及氣象台連發暴雨警報,提醒我「減少駕車出行,已外出的客戶注意行車安全,若車輛水中熄火,切勿二次打火」。

說實話,4S店的短信,溫馨有餘,「威懾」不足。當我從北京環路上一個又一個立交橋下穿行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經過的這些橋洞轉眼間就會變成一道道鬼門關。

當天下午17點,我回到家裏。直到知道當晚北京城正在經受的一切,才意識到自己逃過一劫。如果還在路上,誰敢說自己就會比廣渠門橋下溺亡的丁先生更幸運呢?

人生真是一場冒險,尤其是在一個不靠譜的城市。

一場暴雨,死了這麼多人(最新遇難人數77人),只留下如雨水一樣冰冷的數字,道歉、反思、引咎辭職,一律欠奉,就開始號召捐款,讓人聯想起一年前動車事故中急著埋車頭的舉動。

而北京防汛指揮部總工程師在中央電視台新聞頻道所說的三個「非常到位」——預報非常到位、預警非常到位、預案非常到位(視頻://news.v1.cn/domestic/a/2012-7-23/1343033581765v.shtml),其反諷的意味也堪比當年鐵道部的新聞發言人王勇平。

這兩天,不少媒體都在反思和討論,一五一十網站還設立了「雨後的考驗」的專題。細想起來,我不太同意「雨後的考驗」這樣的提法,我覺得真正的考驗不在「雨後」,恰恰在「雨前」。

我們設想一下,如果這場雨不是下在北京,而是下在別的地方,會怎麼樣?當然,我不是指東京和巴黎——甚麼「地下宮殿」、甚麼「下水道博物館」——那樣的東西看了直教人生氣、減壽!我是說,即使沒有那樣的排水設施,我們是不是就只能在立交橋下坐以待「溺」?

這讓我想起曾經兩次在香港遭遇「八號風球」的經歷。

第一次是1998年夏天,我還在香港中文大學念研究生,有一天中午在校園中部的范克廉餐廳吃完飯,順便到旁邊的百佳超市買東西,發現有點異常:當天是週末,校園裡本來人就少,但超市裡排隊的人比平時還多,而且,收銀員的動作也明顯加快,像是要趕著做甚麼事情一樣。我一問,旁邊有人告訴我,說是電視裡剛剛發佈警報,再過兩個小時就要掛「八號風球」了,要颳大風下大雨了,大家都在抓緊買一些必需的食品和日用品,因為再過一會兒所有的餐廳、超市都要關門了。

我又問了一下,甚麼叫「八號風球」,香港的同學說了半天,我也沒弄懂,好像分級挺複雜,籠統地說,就是風很大、雨也很大。看他們神色匆忙,我也跟著買了些食品回到宿舍,但心裏並沒有引起足夠的警覺。因為當時香港人留給我的一個總體印象是,沒有見過世面、經常大驚小怪、小題大作。

第一次有這樣的印象是我那一年新年在尖沙嘴看煙花表演。煙花表演是香港每年新年的一個保留節目,而1998年的新年又是香港回歸後的第一個新年,煙花格外漂亮,看的人也非常多。

不過,留給我這個大陸學生印象最深的不是維多利亞港上空絢麗奪目的煙花,而是香港警察在對待大型群體性活動時「如臨大敵」的狀態——在尖沙嘴最佳觀看區域的周圍,一長溜的警車、消防車、救護車早早地閃著警燈停在路邊待命,大批香港警察到場,一個個全副武裝。

煙花表演開始前,警察負責引導民眾有秩序地進入觀看場地、指揮大家席地而坐,煙花表演結束後又指揮民眾分別從不同的方向迅速分流疏散;為了防止在最近的地鐵站出現擁堵,警方事先準備好多輛大客車免費把民眾送到稍遠一點的地鐵口或者公交站。看到警察臉上一絲不苟的嚴肅表情、全副武裝的架勢和各種應急車輛傾巢出動的「大陣仗」,我一方面感受到了他們的認真嚴謹和有條不紊,但同時也讓我產生了香港人喜歡「小題大作」的印象。

那麼,這一次,「八號風球」來了又會怎樣呢?

回到宿舍,雨還沒有下下來。本來想睡一覺,電話響個不停。電話是舍監打來的,說是要確認每個住宿的大陸同學有沒有回到宿舍。要知道,這個舍監平時從來都不出現,我投訴過放在集體宿舍客廳冰箱裡的牛奶經常失蹤,沒見他管過;別人投訴說有人在學生宿舍的公共淋浴間裡洗「鴛鴦浴」,他也不聞不問。但「八號風球」還沒影兒呢,舍監就「現身」了。

一會兒,又是舍監打電話來,說我們班有一個女同學既不在研究生辦公室,又不在宿舍,他要求同學們幫著提供線索,最後一次看到她是在甚麼地方。我心說,不會吧,這麼大一個人,還能被雨衝跑了?不就是一場雨嘛,需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舍監最後的一通電話說,謝天謝地,那個女同學找到了,她在回宿舍的路上被正在校園裡駕車巡視的校警「截獲」,已經安全送回宿舍了,這樣一來,住宿的同學都齊了!

當天下午,狂風大作,暴雨打在窗戶上響如爆豆一般,中間還夾雜著大樹被狂風吹倒時發出的駭人的斷裂聲。雖然待在室內,但外面狂風暴雨摧枯拉朽的聲勢仍能讓人有點心悸。我們的宿舍建在半山腰上,平日裡從客廳看出去就是美麗的吐露港,但暴風雨來臨的那一刻,吐露港已是乾坤顛倒、昏天黑地。

這是我第一次經歷「八號風球」。

第二天雨停了,中大校園裡的道路上倒伏了不少大樹,或攔腰折斷或連根拔起。沒有聽說有同學遇險的,但事後想想,我們這幾個大陸來的同學都有點後怕。

再一次遇到「八號風球」是近十年以後。

2007年8月,我們全家去香港旅遊。8日下午一點左右,我帶著孩子和老人在尖沙嘴的海港城遊玩,因為孩子睡著了,我就抱著孩子與老人一起坐在海港城外面靠碼頭一側的海邊長廊裡。那天有點陰沉、濕度很大,是香港夏天常見的天氣。長廊裡也很安靜,只有海浪輕拍岸邊的聲音。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我們正坐著休息,突然間,長廊裡一個帶著耳機的年輕人匆匆起身往海港城裡走。他已經路過了我們坐的地方,又折返回來,急切地對我們說:「有八號風球」。

因為他說的是廣東話,我一下子沒聽明白,忙問:「甚麼?」

他一字一頓地說:「八-號-風-球」!這次我聽明白了,忙也用廣東話問他:「幾時(甚麼時候)?」

他說:「已嘎(現在)!」

原來他從電台裡聽到馬上要掛「八號風球」的消息,準備起身回家,看我們一家老小還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裏,特地回來提醒我們。

一想到1998年在中大經歷過的那次「八號風球」,我立刻緊張起來,馬上抱起孩子,叫上老人,往海港城裡走。

沒想到,等我從外面的長廊走進海港城的時候,先前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的購物中心已經空空蕩蕩,顧客和營業員不知甚麼時候都已經像潮水一般退去,只有一兩個工作人員還在做最後的檢查,準備關閉大門。無意間,我們成了這裡最後撤離的幾個人。

在趕往地鐵站的路上,人群非常擁擠,但還是秩序井然。每個人都在打手機,聽上去像在通知自己的家人和親友。我也試圖給此刻還在港島的愛人打電話,想提醒她趕快回到中大的住處,但手機線路一直繁忙,怎麼也撥不出去。

一走進地鐵,人就覺得踏實很多。地鐵通道裡比平時擁擠,只能挪著步子慢慢往前走,但是沒有人推搡,沒有人想加塞,不論是遊客還是本地人,看上去都很平靜。我原本緊張的心情慢慢放鬆下來,但還是有些擔心愛人能否及時得到消息趕回去。

等我們一家老小順利地回到我中大同學的家裏,同學告訴我,我愛人已經來過電話,說公司通知他們放下手上的工作,儘快返回家中,現在她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而我同學的未婚妻,一個每天早出晚歸、忙得沒時間跟我們打招呼的女孩,當天也破天荒地早早回到了家。

「八號風球」一聲令下,每一個在外奔忙的香港人都主動或者被迫地早一點回家,回到自己的港灣避風。當天晚上,我們兩家人吃飯聊天,其樂融融。若不是電視新聞裡的不斷提醒,我們都快忘了這也是一個「八號風球」肆虐的晚上。

我得承認,在那個晚上,我對香港人在災難來臨前的「小題大作」和「退縮」有了更多的理解。

其實,在香港熱帶風暴的警告信號中,「八號風球」並不算最大的,還有所謂「九號」、「十號」更劇烈的風暴,但是因為後者並不常見,「八號風球」就在香港人心目中成了常見的熱帶風暴中級別最高、經常掛在嘴邊的一種了。

《南方都市報》在2011年9月30日曾有篇報導,題目叫「八號風球一出,香港全城休眠」,這個標題非常形象生動。文中說「在八號風球指引下,香港昨日絕大部份學校停課、股市停開、公共交通停擺……香港街頭一片寧靜」。

就連大型公共活動,也要為暴風雨讓路。今年的6月30日,香港掛出了「八號風球」。就在前一天,「兩項慶祝香港回歸15週年的活動均告取消,包括在維多利亞公園舉行的『龍的風采慶回歸大巡遊』以及在香港大球場舉行的『香港各界青少年慶回歸十五週年大匯演』;昨晚的『幻彩詠香江』匯演同告取消」(《香港成報》2012年6月30日)。你完全可以想像香港公眾為了準備這些慶祝活動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活動被取消時參與的公眾和組織者會有多麼的失望,但是,不會有人反對這樣的決定,因為這樣的決定有章可循,早已成為全社會的共識。

總的來說,香港在應對暴雨災害時,採用的是未雨綢繆、有備無患的策略,把工作重心放在「預防」上,盡一切可能讓市民在暴雨來臨之前回到家裏、回到安全地帶,避免讓市民與暴風雨「貼身肉搏」,這樣做也會減少公共部門在救援階段付出傷亡代價的可能性。因為對一個負責任的政府來說,任何一個人的遇難,無論是普通市民還是公職人員,都是無法承受的。

這就是我為甚麼反對「雨後的考驗」這樣的提法的原因,在我看來,真正的考驗恰恰在於大雨前的預警、預防、預案,而不是雨後亡羊補牢式的救援。後者是可以通過短時間集中力量突擊見效的,而前者需要更完備的制度設計和全社會的配合聯動,更考驗執政者的應急處置能力和全社會的安全意識。

再回到我最初提出的問題:假如北京的這場暴雨下在香港,結果會怎樣?

雖然兩個城市真不可比,但我還是忍不住要想像一下:

香港天文臺會在第一時間利用各種媒體手段把暴雨警報反覆播發、廣而告之,北京市民被告知立即放下手上的工作、停止正在進行的活動,迅速回家躲避;北京各大商場、超市、學校、影院等公共場所全部關閉;當天國安和綠城的比賽和蕭敬騰在北京的演唱會也被香港政府「小題大作」地按慣例取消。

同時,香港警察嚴陣以待,對北京城裡的廣渠門等幾十個常年低窪、易積水的立交橋、包括京港澳高速的南崗窪路段,提前封路,所有經過車輛均被引導至安全路段繞行。

最後,當61年一遇的暴風雨來得最猛烈的時候,除了在危險路段巡視執勤的公職人員外,「全城休眠」,「一片寧靜」。

而一直坐在家裏看中央電視台新聞頻道的你,聽到主持人說:百年難遇的大暴雨造成了北京城內多處積水,但市民無一人遇險。

這時候,正在與主持人連線的北京防汛指揮部的總工程師說出了「預報非常到位、預警非常到位、預案非常到位」這句話。

然後,你就笑了。

P.S.寫完才發現,錢鋼老師在7月24日香港掛出十號風球時發出了下面的這條微博,居然成為我上面這段假想的最好註腳:

錢鋼:[暴雨下之京港差異]香港經歷了十三年來最大颱風,昨晚掛最高的十號風球,暴雨後遍地殘枝。倒樹逾千,但僅七宗水浸報告和一處山泥傾瀉(!),無一人亡。媒體及時預警報災、報導百姓怨言(如列車停運時乘客的「鼓噪」)。電視上沒見領導,沒有「大愛」口號,整個社會在正常節奏下運行,平靜中透出力量。

——轉自網絡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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