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4月2日报导】(中央社记者黄季宽台北 2日电)日本的昆虫研究水准举世闻名,然而2008年日本蝶类学会研究奖“林赏”却主动颁给一位台湾人:师范大学生命科学系教授徐堉峰,以肯定他在台湾蝴蝶研究领域的杰出贡献。但是谁能想像,徐堉峰年轻的时候,竟然一度是位考不上好高中的国四班学生。
在台湾早年尚未建立多元化升学管道的年代,“国四”是一个令青少年和家长闻之色变的名词,它代表的是挫折、失败、没有面子、前途无亮。有多少青少年因为国中时期功课不理想,被分到后段班,饱受打击,信心和人格遭受扭曲,就此自暴自弃,失去人生方向。侥幸走过那段岁月的,也不免在稚嫩的心灵上烙下难以抹灭的伤痕。
徐堉峰就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经历。1963年出生的他,小学3年级时受到姑姑徐喜美的启发和鼓励,对昆虫产生莫大兴趣,一次前往野外采集标本,看到华丽的紫斑蝶蛹,就此迷上蝴蝶。这一迷不得了,徐堉峰不但投注全副精力,也荒废了学业,在高中联考一败涂地,只好转进国四班。
接下来的一年,徐堉峰承受极大压力,每天早上7点就走进补习班,直到天黑才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家,“一星期只有周末才看得到太阳”。经过365天日夜苦读,终于在第2年的联考咸鱼大翻身,金榜题名台北市建国中学。
不过,国中的教训并没有让徐堉峰失去对蝴蝶的热爱,到了高中依然故我,沈迷于昆虫世界,“不喜欢的科目,书就看不下去”,以至在大学联考又差点惨遭滑铁卢,英文测验题居然抱了个大鸭蛋,仅擦边考上文化大学,直到大二插班进入台湾大学昆虫系。
台大毕业之后,徐堉峰想继续深造,那时候英文已经突飞猛进,托福和GRE都考得比班上同学好,申请到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直攻昆虫学博士,历经7年拿到学位,返台任教。
回顾这段求学历程,徐堉峰得出一个结论:“要以兴趣为学习的动力”,他说“我是喜欢蝴蝶才去当教授,不是为了当教授才去喜欢蝴蝶”。他还说,自己为什么能走出国四班的阴影,并从大学联考英文测验题零分到插班台大、留美?全凭对蝴蝶的喜爱。因为研究蝴蝶的书籍都是原文的,他很想读懂,知道书中到底说什么,于是就拚命看原文书,“常常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翻了几遍”,不但充实了昆虫的知识,英文也大有长进。“后来教育界研究多元化入学方案,听说还把我当作案例”,徐堉峰腼腆笑着说。
有着国四班经历的徐堉峰,返台后怀着对蝴蝶始终如一的兴趣,一头栽进蝴蝶分类、生态、演化等的研究,在彰化师大教学期间常到凤凰谷鸟园采样,受到组长刘春田期勉,何不编写一套完整的台湾蝴蝶图鉴,填补这一领域的空白,于是尝试投身这项艰钜工作。
编写蝴蝶图鉴并不简单。一般来说,基本资料必须包括雌蝶和雄蝶个体外观图片,如果要更完整些,就要有幼虫及寄主植物、卵、蛹、栖息地、生活史等资料。由于蝴蝶在野外罕见固定踪迹,因此从寻找成虫、发现幼虫到辨识寄主植物,需费相当大精力。尤其觅寻一些一年才发生一次的罕见珍稀蝶种,那更是难上加难。至于确认新种,另要有解剖等专业资料,更为不易。
为了研究所需,徐堉峰三天两头就得上山下溪,深入荒野,有时不免身陷险境。有一次为了研究两岸蝴蝶关系,在贵州不晓得被什么虫子叮咬,得了一种类似登革热的不知名怪病,喉咙肿得像桃子,咳嗽都吐血,全身关节疼痛,寸步难行,差一点没了命。
即使如此,徐堉峰仍然锲而不舍,乐此不疲,1999年“台湾蝶图鉴”出版第1册,2002年第2册,2006年第3册,总共记录了约210种台湾各式蝴蝶生态资料。
除了编写“台湾蝶图鉴”,更重要的是,尽管日籍学者白水隆 (1960年发表“原色台湾蝶类大图鉴”,至今仍被认为是台湾蝴蝶研究的里程碑)曾经断言,台湾的蝴蝶资料在20世纪80年代就已大体完备,但是徐堉峰却在其后陆续又发表了十几种台湾新、特有种蝴蝶,破解了白水隆的迷思,把台湾蝴蝶研究向前推进一大步,徐堉峰并且成为台湾唯一发表过1种以上新蝶种的人,其中不乏让日籍学者惊艳的美丽蝴蝶。
例如“密纹波灰蝶”,过去一直被误以为是台湾常见的波灰蝶。而波灰蝶由于数量多,大家不太注意,只知道它的寄主植物,却几乎没有卵的资料。但是徐堉峰和中山大学颜圣纮博士合作,历经3年追踪调查,不但揭开了波灰蝶的产卵习性:把卵产在花苞缝间并随即封胶,还进一步发现密纹波灰蝶与波灰蝶是两种不同的蝶(两者生殖器不同),并进而确定台湾的密纹波灰蝶是新亚种。
又如徐堉峰和博士生吕至坚共同发表的“高山铁灰蝶”,不但确认了这是台湾第二种铁灰蝶,还发现台湾的“高山铁灰蝶”和中国大陆甘肃的“秦岭铁灰蝶”是近亲,因为“高山铁灰蝶”幼虫寄主植物是高山栎,与秦岭铁灰蝶相同,同是冰河时期孑遗物种。
此外,经徐堉峰确认的台湾特有新种蝴蝶还包括夸父璀灰蝶等。正是因为这些重要成果,徐堉峰的研究才能得到日本蝶类学会的肯定。
徐堉峰说,在编写“台湾蝶图鉴”的过程中,他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好事,一方面这个图鉴可以具有半学术内涵,成为日后有关研究的基础资料,另一方面这个图鉴兼具推广功能,对台湾生态保育也极具意义。
他说,蝴蝶是生态环境变化的一个重要指标,也是生态教育的良好材料,“对蝴蝶不好的环境,对人也不好”。例如台湾特有亚种、已经灭绝的大紫斑蝶,曾经生长在台南、高雄,这是因为它的幼虫寄主植物是高雄海边原有的热带红树林,但是随着台湾经济发展和高雄港开发,这片红树林被砍伐,使得大紫斑蝶失去栖地,终于从台湾这块土地上消失。如果当初我们早知道大紫斑蝶的幼虫习性,或许不致有此令人扼腕的结果,而保护大紫斑蝶,也有助于维护南台湾滨海地区生态。
徐堉峰进一步指出,台湾一直有“蝴蝶王国”美誉,在有限的地域上分布了近400种蝴蝶,其中约50种是台湾特有种。20世纪50、60年代,台湾的蝴蝶加工业发达,每年约消耗3000万至5亿只蝴蝶,制成各式工艺品出口,年产值约200万至3000万美元,对台湾的经济发展有过不小的奉献。
然而,台湾本土对蝴蝶资源的了解却很不够,对蝴蝶的保育也只是在近年才受到提倡,所以才会发生像大紫斑蝶及台湾燕小灰蝶等在我们眼皮底下灭绝的情况,“太丢脸了,”徐堉峰说。
缘于种种因由,徐堉峰表示,他将会试着继续致力于“台湾蝶图鉴”的编写,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把总数大约400种的台湾蝴蝶全部调查清楚,掌握台湾蝴蝶资源的家底。走过国四班阴霾,如今站在台湾蝴蝶研究顶峰的徐堉峰说,这是他今生一辈子的工作,将用全部生命投入。98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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