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军事管制——打人狂潮(13)
(五)打中了(2)
时值七月下旬,这一天中午天气特别闷热,到了下午六点钟光景,浓云密布了天空,呼呼的狂风大作,到送晚饭时,天色已变得特别黑暗,眼看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天公终于给了他一直盼望的机会。
他最后下了决心,借着狂风的掩护将自己的被套撕成了许多布条,搓成布绳后将脸盆底朝外的捆在自己背上。
晚上七点钟开始,房顶上响过了一阵急促的雨点声,接着瓢泼的雷阵雨便夹着狂风,将门外的坝子变成一片茫茫的雨雾,天色越来越黑,3号房这个整装待发的人,正全神贯注的盯着雨中的坝子,借着那频繁耀眼的雷电光,他躲在门后,从风窗口的小缝里向外张望。
等到今晚值班的绿色雨衣身影,由远而近的走过来,打开风窗向里望了一眼后离去时,他立即跃起身来,利用送饭时送来的最后一盅水,将那一盅水朝那仅只有一个指头就要通穿的凹坑上泼去。五分钟后,便用铁钉打通了足有面盆那么大的洞。
一股强大的雨雾被狂风卷括了进来。使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便在雷声掩盖下迅速爬出了洞口,借着漆黑和茫茫夜雨作掩护,在频繁闪电的引导下,只一分钟便穿过了前面那一片空坝,过了隔墙上的小门,进到大监门旁。
进入队部办公室前的走廊,靠办公室的遮掩,他向岗楼上紧张窥探,现在只要穿过走廊,并穿过那岗哨下面狭窄的弯道,向右一拐便到操场坝了。
一道强烈的闪电以后,雨势开始减小,他不能再等待了,立即起身弯着腰,顺利地穿过了足有三十米长的走廊,虽然在穿越时远处的闪电不断,但那岗哨上大概正在躲雨,或打瞌睡竟没有发现他。
面前是最后也是最危险的关口,他的心狂跳着。他估计,这雷声完全可以盖住他跑步的响声,帮他跑出那最狭窄的弯道隘口,于是便紧贴墙角从新耸了耸背上的面盆,等待最后逃出鬼门关的那一刹那。
一道耀眼的闪电和一声巨雷响过后,他已分辨出,穿越这拐角隘道口的转角位置和面前的障碍物,就那一杀那间,他蓦地立起身来,向那弯道口冲过去。
就在步入那仅1.5米宽的拐道处,他忽然觉得什么也看不见了,慌忙地用手去摸,想用手感判断出处于转角的位置,已经摸到了。就在这一瞬间,他背上的洗脸盆,撞在墙角的内侧,发出一声“砰”响。
这声撞击,招来一束电筒光直端端从哨楼上向他头上照定他,同时发出了一声喝令:“谁”?他知道,自己已到了生死关头,退后只能死,死前还要挨一顿毒打,拚命向前冲则还有生的可能。
不再犹豫,使出全身的力气,他向面前的兰球场射了出去,几乎就在同一秒钟,岗楼上的机枪响了,“达达,达达”夹在雷鸣声中,枪声划破了寂黑的夜空。
小伙子一个跟头向前栽去,凭他急速向外扑去的惯性,重重地惯倒在操场上,头部和胸口顿时冒出一股股血注,他挣扎着站立起来在大雨中连晃了几下,还是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而那头部和胸部流出的血,随着大雨,向前淌了足有十米远,留下了一条殷红殷红的血带!他便扒在那里,背上还背着那面盆,一动也不动了!
紧接着,岗哨上传出了一片欢呼声:“打中了!打中了!”高喊着:“毛主席万岁!”这时大约是晚上十一点钟,雨也渐渐停住了,岗楼上穿着雨衣的军爷们,纷纷从那上面连跑带跳的跑下山头,围着操场里死者尸体的周围,七嘴八舌地在争功。
争论无非谁最先发现逃犯;谁先射电筒喊“站住”;谁扣动机枪的扳机;第几颗子弹击中尸体的那一个窟隆等等。当然他们认为这不是在杀害一个普通的求生者,而是一个“革命警惕性”结出的“硕果”。
枪声和欢呼声,使刚刚就寝的我们,估计墙外又发生了一次杀人事件。不过这段时间对枪声听惯了,听到枪声就以为不知是哪一个老管,追杀哪一个看不惯的干事!那场因点名,老管呜枪威胁童管教的事还没过多久呢!
我们已习惯了“红色恐怖”,当兵这段时间飞扬跛扈把我们当成习武的耙子,稍不留意就要吃青杠棍,所以一到晚上,外面发生再大的事,也不会去看个究竟,装成什么都没听见。
此时除了各监舍靠窗口的人,扒在窗口上向岗哨上遥望外,所有的人都躺在自己铺位上,用耳朵听。
院坝里依然平静,没有一个人影,而那岗楼上所能看到的杂乱的电筒光和老管们七嘴八舌的争论,此外什么也看不清。(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