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军事管制——打人狂潮(7)
(二)我被打昏的体验(3)
大约到了第二天凌晨三点钟光景,我才在大家的抢救下,渐渐苏醒过来,睁开眼睛,我的第一感觉便是周身像在冰窖中似的寒冷,禁不住牙帮磕出声来。随即感到满口的血腥味,想吐掉那口中的瘀血却使不出力来。感到口腔空荡荡的,用舌一顶,上排的门牙已经没有了,用舌头去舐,刚刚一伸出来,便碰着厚厚的血痂……
我低声地呻唤起来,彭文学忙向我的唇边递来了一匙温开水。我渐渐恢复了记忆,我想起来了,想起几个小时前,我站在岗哨下的反省区内,想起了那姓卫的狰狞的面目,心中明白我遭受到的一切。便想扭动身躯,挣扎着坐起身来,陡然招来一阵剧痛一点也没有遂愿。
不光是头部,还有胸部,双臂,腰杆全身几乎都不听使唤,动到那里,那里便是一阵疼痛。
后来我伤势好转后,清点了全身大小四十几处青痕血印,重点分布在双臂肩部和臀部,真是惨不忍赌!人间的仇隙与友情一样,本是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和感情产生的,这种无缘无故的毒打,就是在封建时代也难看见,衙门中当差的差役要杖打囚犯,也要“堂上”大老爷开口。就是关在大牢黑房中用刑,目的在逼出口供,而我挨的这顿打又算什么呢?它只是征服者对奴隶的任意虐待!
老天爷见证这一椿椿血腥事件,记载着这些魔鬼所欠下的笔笔血债,这种无缘无故虐杀旡辜,除了当年日本鬼子曾在中华大地上犯过,便只有在今天!
一部分中国人,无端的残杀另一些无辜的中国人,这罪恶该到何年何月才算结束?那些年代,中国无端被残害的冤魂屈鬼,何年何日才能冥目?!
然而祸事还没有结束,在那个年代无辜被打伤的人谁也不敢救助,倘如谁向他伸出救援的手,便是“立场错误”,连救援的手也要被砍断。对我们这些已经摆明的“阶级敌人”,无产阶级“人道主义”是不管用的。
我们这些人,经历那么多出生入死,活到现在已很不容易,现在,在这种打杀高潮期间,被这些野兽打伤后,非但不得请假就医,第二天还得照常出工。谁如果批准受伤人留队养伤,那么谁等于自找麻烦,除非权力能压倒元凶。
当时,农六队因晚上呼报告,“不慎”被打伤的,没有一人敢留下来休息的,比如本组的王文典,陈孝虞,邓家训,杨厚模等人都先后挨过打,而且,王文典的脚还被打成脱臼,向汤干事请假,汤干事不敢准他休息。白天还要被背着上蔬菜地,“你死也死到工地去吧”!汤干事无奈的说。
我这一次受的重伤,幸得林原的干预,总算第二天幸免了“死”在工地的厄运,一直卧床十天,方能起来走动。
然而,在那一段时间里饮食,拉屎、拉尿我都无法自理,口腔上颚被打烂,饭食只能吃“流汁”。我咬着牙关,忍着疼同伤残作斗争,但是,开始几天由谁来给我端水送饭,倒屎倒尿便成了大问题!那姓卫的恶鬼,看见我睡在床上,虽然暂时不便发作,但是随时都在寻找岔子。
从我开始卧床的第一天他便向蔬菜组宣布:“谁要是替孔令平送水喂饭,便要得到相同的下场。”而且放出风来:“像这样顽固抗拒改造的份子,就是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彭文学告诉我,他听见童干事曾与那姓卫的兵争执过。
童干事说:“你把人打死了,你也脱不到爪!”
卫回答:“毛主席老人家早就说过了:‘好人打坏人活该,打死两个数一双!’”
童干事:“共产党的政策怕不是你说的这样呵!”
卫回答:“现在是阶级斗争非常时期,打死几个阶级敌人是革命的需要!”
童干事只好冷笑而不再答他的腔。(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