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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閨臣道:「我母舅帶那蠶繭,因素日常患目疾,迎風就要流淚,帶些出去,既可熏洗目疾,又可碰巧發賣。他又最喜飲酒,酒量極大。每到海外,必帶許多紹興酒,即使數年不歸,借此消遣,也就不覺寂寞。所有歷年飲過空罈,隨便撂在艙中,堆積無數。誰知財運亨通,飄到長人國,那酒罈竟大獲其利﹔嗣後飄到小人國,蠶繭也大獲其利。」
紫芝道:「前在公主府內,也是我們姊妹三十三個先會面﹔今日不期而遇,又是如此。據我看來:只怕還是籤上『前三三後三三』的餘波哩。」
話說若花看罷表章,不覺滴淚奏道:「臣蒙皇上高厚,特擢才女,疊沐鴻施,涓埃未報,豈忍竟回本國,況臣自到天朝,業經兩載,私制金甌之頌,幸依玉燭之光,食德飲和,感恩戀闕。此時家難未靖,荊棘叢生,一經還鄉,存亡莫保,臣稍知利害,豈肯自投羅網。尚祈皇上俯念苦衷,始終成全,即敕來使歸國,俾臣得保蟻命﹔此後有生之年,莫非主上所賜,惟求格外垂憐!」
話說眾才女因初三日五鼓放榜,預先吩咐家人:「如有報子到門,不必進來送信﹔每中一名,即放一炮,裡面聽得炮聲若干,自然曉得中的名數,等報子報完,把二門開了,再將報單傳進。」誰知自從五更放了三十七炮,等到日高三丈,並未再添一炮,眼見得竟有八位要在孫山之外。
話說陰若花聞多九公之言,不覺吃驚道:「女兒國向無朝覲之例,今阿舅忽從數萬里至此,必有緣故。但何以知我住處?令人不解。」多九公道:「姪女如今中了第一名部元,現有黃榜張掛禮部門首,誰人不知。國舅大約找著長班,才尋到此處。」紅蕖點頭道:「九公猜的不錯。」
話說眾姊妹別過夫人,來到花園,走過幾層涼亭水榭,到了文杏閣。只見滿園桃杏盛開,嫣紅照眼。紫芝望著寶雲道:「姊姊:我們今日莫到凝翠館去,那邊太覺遼闊冷清,此刻桂花又不開,雖說松陰可愛,須交四五月方好玩哩。我們就在這個閣子坐坐罷。」寶雲道:「愚姊也是這個意思。」一齊進了文杏閣。
原來這卞濱表字渭仙,乃淮南道廣陵人氏。自幼飽讀詩書,由進士歷官至禮部尚書,世代書香,家資巨富,本地人都稱他「卞萬頃」。蓋卞濱自他祖父遺下家業,到他手裡,單以各處田地而論,已有一萬餘頃,其餘可想而知,真是富可敵國。若要講起這卞家發財根由,倒可使那奢華之家及早回頭,卻教那勤儉之人添些興致。
話說林書香、陽墨香聽得舜英之言,姑嫂至親,分外關心,不覺驚疑不止。書香道:「秀英妹妹:這是怎講!好容易吃了辛苦,巴到此地,卻將文書平白給人!請問妹妹好端端為何不要赴試?」
話說洛紅蕖正在細看,只聽廉錦楓道:「紅蕖姊姊:你看那個穿青的,豈非紅萸姊姊麼?」紅蕖復又細看,果是尹紅萸。隨即應道:「姊姊眼力不差。」紫瓊忙問道:「莫非二位姊姊都熟識麼?」紅蕖道:「這四人我只認得兩個:一名薛蘅香,一名尹紅萸。」閨臣道:「那蘅香姊姊自然是仲璋伯伯之女,紅萸小姐莫非尹太老師千金麼?」
話說眾小姐來到綠香亭,都在亭內坐下。蔡蘭芳道:「這『綠香』二字不獨別緻,而且極傳此地之神,這定是紫瓊姊姊大筆了。」燕紫瓊指著姜麗樓、張鳳雛道:「名字是麗樓姊姊起的,卻是鳳雛姊姊寫的,並且如今連這花園也就叫做綠香園了。」崔小鶯道:「原來是鳳雛、麗樓二位姊姊手筆,妹子有句批語,叫做『寫作俱佳』。」
話說顏紫綃向宋良箴道:「這位姊姊,你道是誰?原來卻是令親。姊姊莫慌,咱們忙了多時,身子乏倦,且請坐了再講。」大家序了坐。紫綃又接著說道:「剛才咱從此間出去,到了中途,忽然遇見這位姊姊。問起名姓,原來姓燕名紫瓊,河東人氏,自幼跟著哥哥學得劍術﹔今因丈夫有難,特奉母命前去相救。
就命各兵在山前山後播種五穀,積草屯糧,並暗暗招集人馬。三人住了幾日,屢要告歸,因史、洛二人再三挽留,又住幾時,才同回淮南。見了文蕓,把上項話說了。文蕓正在三番兩次差人打聽,今見他們回來,這才放心。余承志見了妻子、妹妹,也把此事告知。
這日來到小瀛洲山下,天色已晚,三人止步,意欲覓店歇宿。眾家將道:「這座大山,周圍數百里,向無人煙。裡面強盜最多﹔豺狼虎豹,無所不有,每每出來傷人。因此山下並無人家,必須再走一二十里才有歇處。」
話說余承志正因不知文府消息,無從訪問﹔今見奶公,歡喜非常。當時乳母領宣信與麗蓉、司徒嫵兒見禮。余承志問起文府親丁幾口。宣信道:「文老爺祖籍江南,寄居河北,並無弟兄。眼前五位公子,都是章氏夫人所生﹔還有二位小姐,是姨娘所生。姨娘久已去世。
洛紅蕖忖道:「指腹為婚,向日母親也曾言過,至喬琴夫婦兩處課讀,原有其事;今聽老尼之言,絲毫不錯,可見我嫂嫂果真在此庵內。」因說道:「師傅既是祁氏師母,我又何敢再為隱瞞。剛才實因不識師母,故爾支吾,尚求見諒!我嫂嫂現在何處?即求引去一見。」
枝蘭音歎道:「世間竟有如此奇事!真是天朝人物,無所不有。將來上京赴試,路上有了此人,可以『高枕無憂』了!」洛紅蕖道:「碑上可載此人?」閨臣道:「妹子隱隱記得碑記有旬『幼諳劍俠之術,長通元妙之機』。不知可是此女。可惜碑記已失。早知如此,把各人事蹟預記在心,或抄一個副本,豈不是好。此時只覺渺渺茫茫,記不清了。」
話說林之洋見船只攛進山口,樂不可支,即至艙中把這話告知眾人,莫不歡喜。次日出了山口。林之洋望著閨臣笑道:「前日俺說王勃虧了神風,成就他做了一篇《滕王閣序》﹔那知如今甥女要去趕考,山神卻替你開路,原來風神、山神都喜湊趣,將來甥女中了才女,俺要滿滿敬他一杯了。」眾姊妹聽了,個個發笑。
話說唐閨臣知亭亭學問非凡,若談經書,未免徒費唇舌,因他遠居外邦,或於天朝史鑒未必留神,意欲以此同他談談,看他怎樣,因說道:「請教姊姊:貴邦歷朝史鑒,自然也與敝處相倣。可惜尊處簡策流傳不廣,我們竟難一見。姊姊博覽廣讀,敝鄉歷朝史書,該都看過﹔即如盤古至今,年歲多少,前人議論不一,想高明自有卓見了?」
話說紅紅道:「如蒙賢妹攜帶,倒可借此瞻仰天朝人物之盛。至於考試,久已心灰,豈可再萌妄想。」若花道:「此事到了天朝,慢慢再議,看來也由不得姊姊不去。前日聞得亭亭姊姊一同赴試,不知可曾得中?」
話說大盜連連叩頭道:「只求夫人消了氣惱,不記前仇,聽憑再打多少,我也情願。」婦人向僂羅道:「他既自己情願,你們代我著實重打,若再虛應故事,定要狗命!」四個僂羅聽了,那敢怠慢,登時上來兩個,把大盜緊緊按住﹔那兩個舉起大板,打的皮開肉破,喊叫連聲。打到二十,僂羅把手住了。
話說那虎望著小山、若花,按著前足,搖著大尾,發威作勢,又要迎面撲來。二人連說「不好……」正在驚慌,忽聞一陣鼓聲如雷鳴一般,振的山搖地動。從那鼓聲之中,由高峰攛下一匹怪馬:渾身白毛,背上一角,四個虎爪,一條黑尾。
話說若花走進亭子,也在石凳坐下,道:「阿妹可曾記清?外面絕好景致,何不出去看看?」小山道:「姊姊來的正好,妹子有件難事正要請教。」因把圖章念了一遍,道:「姊姊:你看這個圖章,豈非教我流傳麼?上面字跡過多,強記既難,就是名姓也甚難記。又無筆硯,這卻怎處?」
話說唐小山同陰若花渡過小溪,因景致甚佳,正在觀玩,忽見迎面清光之中,透出一座紅亭,只覺金光萬道,瑞氣千條,燦爛輝煌,華彩奪目。隨即舉步上前。只見那參天的奇松怪柏,沖霄的野竹枯藤,都在亭子四面盤轉,幾如翠蓋一般﹔四壁廂異草奇花,也不知多少。
話說小山同若花清晨起來。梳洗已畢,將衣履結束,腰間都繫了絲縧,掛一口防身寶劍﹔外面穿一件大紅猩猩氈箭衣﹔頭上戴一頂大紅猩猩氈帽兒﹔外帶一件棉衣,用包袱包了﹔又帶一個椰瓢,同豆麵都放包袱內。二人打扮不差上下,惟若花身穿杏黃箭衣。
話說道姑向小山道:「女菩薩不消焦心,小道特來相救。」隨即雜在眾人之中。眾小妖把酒取到,道姑道:「他們不會飲酒。我的量大,拿來我吃。」眾小妖道:「剛才進來,未曾留神,原來卻是六個女倮。」把酒送至道姑面前。道姑飲完,又教快去取酒。這些小妖來往取酒,就如穿梭一般。
話說那群水怪把小山拖下海去,林之洋這一嚇非同小可,連忙上船,只見婉如、若花、乳母,都放聲慟哭。呂氏向林之洋哭道:「俺們正在閑話,不意來了許多水怪,忽把甥女拖去,你可看見?」林之洋頓足道:「俺在岸上怎麼不見!如今已將甥女拖下海去,這便怎處?」
話說林之洋惟恐小山憂悶成疾,不時解勸,每逢閑暇,就便談些海外風景,或講些各國人物以及所出土產之類,意欲借此替他消遣。談來談去,恰好小山向在家中,那海外各書,都曾看過,因事涉虛渺,將信將疑,不意今聽舅舅所言,竟有大半都是古人書中所有的,於是疑團頓釋。
話說小山這日正同江氏閑談,只見海外帶來那個白猿,忽從江氏牀下取出一個枕頭在那裡頑耍。小山見了,向江氏笑道:「婆婆:原來這個白猿卻會淘氣,才把婉如妹妹字貼拿著翻看,此時又將舅舅客枕取出亂擲。怪不得古人說是『意馬心猿』,果然竟無一刻安寧。但如此好枕,為何放在牀下?」
小山道:「考期如遲,還可趕緊用功﹔若就要考試,姪女學問空疏,年紀過小。何能去呢?」唐敏道:「學問卻是要緊﹔至於年紀,據我看來,倒是越小越好。將來恩詔發下,只怕年紀過大,還不准考哩。你只管用功。即或明年就要考試,你的筆下業已清通,也不妨的。」小山連連點頭,每日在家讀書。
話說唐敏把序文取出道:「此序就是太后所做。你看太后原來如此愛才!」小山接過,只見上面寫著:前秦苻堅時,秦州刺史扶風竇滔妻蘇氏,陳留令武功蘇道質第三女也。名蕙,字若蘭。智識精明,儀容秀麗﹔謙默自守,不求顯揚。年十六,歸於竇氏,滔甚愛之。然蘇氏性近於急,頗傷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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