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課

一、挑薺女，採蓮娃（九佳）（選自《聲律啟蒙》）

豐對儉，等對差。
布襖對荊釵。
雁行對魚陣，榆塞對蘭崖。
挑薺女，採蓮娃。
菊徑對苔階。
詩成六義備，樂奏八音諧。
造律吏哀秦法酷，知音人說鄭聲哇。
天欲飛霜，塞上有鴻行已過；雲將作雨，庭前多蟻陣先排。（下劃線字為入聲字）

一、注釋及說明：

1. 豐對儉，等對差：豐，生活富足。｜儉，生活節儉。｜等，等級或平等。｜差，差別或差錯。「差」讀音「楚佳切，叉。」

豐年預見寬心曲，儉俗能忘念目前。 南宋‧項安世《對雪呈判府周丞相》
官叨侍橐恩加等，例及和門賜有差。 北宋‧宋祁《仲冬二日使到頒翠毛錦旋襴》

2. 布襖對荊釵：布襖，粗布的棉襖。｜荊釵，以荊枝為釵。常借指貧家女子。釵是古代女性常見的頭飾之一，用於固定和裝飾頭髮。而富家女子用的是金釵或玉釵。《康熙字典‧釵》：「《唐韻》楚佳切《集韻》《韻會》初佳切，音叉。（佳韻）」

讀史蓬門惟布襖，浣衣溪岸是荊釵。 （朝暉 原創）
（此聯可以理解為古代寒門書生與妻子的日常生活寫照。）

3. 雁行對魚陣：雁行（音航），指大雁排成行飛行。｜魚陣，魚群。

絡繹雁行山遠近，縱橫魚陣水西東。 （朝暉 原創）
（唐‧吳大江《棋賦》：「雁行絡繹，魚陣縱橫。」）

4. 榆塞對蘭崖：榆塞，邊塞。古時邊境多種植榆樹，故稱。另外，「山海關」別稱「榆塞」。｜蘭崖，也作「蘭厓」，長滿蘭草或開著蘭花的山崖。

兵戈榆塞西風冷，霜雨蘭崖落葉催。 （朝暉 原創）

5. 挑薺女，採蓮娃：薺，讀音「在禮切zi3；上聲」，薺菜，嫩葉可食用的野菜。「挑薺女」指挑選、採摘薺菜女子。｜採蓮娃，採蓮的美女。「娃」本文讀音「於佳切，呀」。《康熙字典‧娃》：「《廣韻》《集韻》《韻會》於佳切，音窪。美女也。（佳韻）」「娃」在《平水韻》中還有一個讀音為「烏瓜切wa1」（麻韻）。

也就是「娃」字如果作為韻腳，佳韻讀「呀」；麻韻讀「wa1挖」。如果不涉及韻腳，在句中都讀「挖」。

山外夕陽挑薺女，湖邊秋色採蓮娃。 （朝暉 原創）

6. 菊徑對苔階：菊徑，指兩邊開滿菊花的小徑。｜苔階，長滿青苔的台階。

菊徑通幽時見鹿，苔階薄暮獨鳴蟬。 （朝暉 原創）

7. 詩成六義備，樂奏八音諧：六義，《詩經》中的六種修辭手法，風、雅、頌、賦、比、興。｜八音，指製作古代樂器的八種材料，其音色各不相同。《康熙字典‧音》：「絲、竹、金、石、匏、土、革、木，音也。」其中，鐘屬金，磬屬石，琴、瑟屬絲，簫、笛屬竹，笙屬匏，塤屬土，鼓屬革，柷、敔屬木。古代皇家樂隊必須包含這八種音色的樂器在內，稱為「八音克諧」。「諧」讀音「雄皆切，些」，參考《康熙字典》。

對聯大意：《詩經》中的詩篇完備地體現了「六義」，樂隊的演奏八音和諧。

8. 造律吏哀秦法酷：造律吏，制定法律的官員。據《史記‧高祖本紀》記載：（譯文）漢高祖劉邦召集各縣的父老、豪傑說：「父老們苦於秦朝的嚴刑峻法已經很久了。當時誹謗秦朝朝政的要滅族，相聚議論的要在街市上問斬。我和諸侯們約定，先入關的人有資格稱王，因此我應當稱王關中。現今我與父老們約定，法律只有三章（約法三章）：殺人的處死；傷人及偷盜者處以與所犯罪行相當的刑罰；其餘的秦朝法律全部廢除。

大意：制定法律的官員哀嘆秦朝刑法的嚴苛。

9. 知音人說鄭聲哇：鄭聲，鄭國的音樂。泛指不正的音樂，如八音有缺，配器不和諧等。「哇」比喻「不正之音」，本文讀「呀」（佳韻）；「哇」在《平水韻》中還有一個讀音為「烏瓜切wa1」（麻韻）。《康熙字典‧哇》：「中正則雅，多哇則鄭。」

大意：懂得音樂的人都說鄭國的音樂聽起來不和諧。

10. 天欲飛霜，塞上有鴻行已過：大意：天色即將降霜，邊塞上有鴻雁成行飛過。

11. 雲將作雨，庭前多蟻陣先排：大意：烏雲密布即將下雨，庭院前有成群螞蟻結隊爬過。

二、六首押「九佳」韻的古代經典唐詩

1.  館娃宮懷古 唐‧皮日休

豔骨已成蘭麝土，宮牆依舊壓層崖。
弩台雨壞逢金鏃，香徑泥銷露玉釵。
硯沼只留溪鳥浴，屧廊空信野花埋。
姑蘇麋鹿真閒事，須為當時一愴懷。

作者簡介：皮日休，唐末詩人。襄陽人，字逸少，後改襲美，早年居鹿門山（今湖北省襄陽市），自號鹿門子，又號間氣布衣、醉吟先生等。唐懿宗咸通八年（公元867年）擢進士第。咸通十年，為蘇州刺史從事，與陸龜蒙交厚，多所唱和，人稱皮陸。

注釋：①館娃宮：春秋時吳王夫差為西施所建造的宮殿。地點在今江蘇省蘇州市西南的靈岩山上。出自唐‧陸廣微《吳地記》記載[1]。「吳人呼西施作娃」，「館娃宮」直譯是「建給西施住的宮殿」，「館」名詞當動詞用。②蘭麝土：指古代美人的埋骨之地。「蘭」指蘭香；「麝」指麝香。「蘭麝」泛指香料。「蘭麝土」本來的意思是「香土」。③層崖：層層疊疊的山崖。④弩台：弩箭射台。⑤金鏃（音築，入聲）：金屬箭頭。⑥香徑：指兩邊開著野花的小徑。⑦泥銷：指小徑上的泥巴乾裂成小塊狀。⑧玉釵：玉製的古代女子首飾，由雙股合成。⑨硯沼（音找，上聲）：硯池。古代洗硯的小水池。⑩溪鳥：野鳥。⑾屧廊：走廊。「屧」音「協，入聲。」原義是古代鞋子的木製鞋底。「屧廊」也稱為「鳴屧廊、響屧廊」，是館娃宮內的一處走廊，吳王夫差特地為西施修建。傳說吳王曾經讓西施等美人在這裡行走，因為走廊下面是空的，走路時會發出響聲，所以得名響屧廊[2]。⑿空信：只剩；只會是。古詩文常用詞。⒀姑蘇麋鹿：「姑蘇」指姑蘇台，故址在今江蘇省蘇州城外西南隅的姑蘇山上，為吳王夫差建造的豪華觀景台。「麋鹿遊姑蘇之台」，麋鹿生長於荒野，今卻遊於原來豪華的姑蘇之台；暗喻姑蘇台即將變成廢墟。「姑蘇麋鹿」或「麋鹿姑蘇」借指亡國或即將亡國的先兆。典故出自《史記‧淮南衡山列傳》[3]。⒁愴（音創，去聲）懷：悲傷。

全詩大意：昔日的美人已經化作香土，但宮牆的遺蹟依舊屹立在層層山崖之上‌。弩箭台因受風雨侵蝕而露出了金屬製的箭頭；兩邊開著野花的小徑，泥土被雨水沖刷而露出了古代的玉釵‌。洗硯池裡如今只有山鳥在洗浴，響屧廊也已經讓山中野花掩埋‌。看到麋鹿在原來豪華的姑蘇台上閒逛，想起當時吳王不聽伍子胥的勸告而亡國，心中不禁感到悲傷。

賞析與詩評：據《史記‧越王勾踐世家》記載，公元前494年，越王勾踐被吳軍打敗於夫椒（今太湖洞庭山），勾踐被迫向吳王夫差求和並捨身入吳為奴。他住囚室，服勞役，替吳王駕車養馬，受盡了屈辱。三年後，他被吳王夫差赦免放回越國‌。

回國後，他晚上睡在稻草上，把兵器當作枕頭，並在房間裡掛了一隻苦膽，每天出入坐臥都要看看它，吃飯之前先嘗嘗它的苦味，以此來激勵自己‌（「臥薪嘗膽」的典故出於此）。

《史記》並沒有記載西施的故事，西施的故事比較完整的記載出自東漢‧趙曄的‌‌《吳越春秋》。公元前485年，越王勾踐聽說吳王夫差特別好色，沉迷淫亂，不理朝政；就與大夫種合謀，準備送美女給夫差。後來派人在國內尋找，找到了在苧蘿山（今浙江諸暨市苧蘿村）賣柴的兩位美女，名叫西施、鄭旦。將她們帶回宮中，用當時最好的絲織品給她們做衣服，教她們各種禮儀形態。經過三年的培訓，隨後將她們獻給吳王。越王又派相國范蠡前去對吳王說：「越王勾踐私下藏著兩位美女，因為越國地處低洼，環境艱苦，不敢私自享用，謹派我前來將她們獻給大王。希望大王不要嫌棄她們出身卑微、容貌粗陋，願大王讓她們充當灑掃的婢女。」吳王聽後很高興，說：「越國進獻兩位美女，正是勾踐對吳國盡忠的表現啊。」‌伍子胥勸諫吳王，但吳王夫差不聽，還是接受了越國送來的美女。

公元前473年，越國再次興兵攻打吳國，最終滅亡了吳國。吳王夫差在戰敗後逃到姑蘇山一帶，最終選擇自殺。越王勾踐平定了吳國後，相國范蠡認為「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擔心功高震主，因此退隱江湖；民間傳說范蠡與西施一起隱退。唐‧杜牧《杜秋娘詩》：「西子下姑蘇，一舸逐鴟夷。」這兩句的大意：吳王夫差在姑蘇山自盡後，西施從姑蘇山下來，與范蠡一起乘船退隱江湖。「鴟夷」是范蠡的別名。

皮日休的這首《館娃宮懷古》，前三聯都是描寫館娃宮遺蹟的荒涼景象，尾聯則是表達了對吳王夫差因女色而滅國感到不值。同時，皮日休對越王勾踐利用美色打敗吳國的事情也頗有微詞，他在《館娃宮懷古五絕（其一）》詩中寫道：「越王大有堪羞處，祇把西施賺得吳。」大意，越王勾踐更有值得羞愧之處，他僅僅靠著一個西施，就賺取了整個吳國。

三、附注：

1. 唐‧廣微《吳地記》：花山，在吳縣西三十里。其山蓊鬱幽邃。晉太康二年，生千葉石蓮花，因名。山東二里有胥屏亭，吳王闔閭置。亭東二里有館娃宮，吳人呼西施作娃，夫差置，今靈岩山是也。晉太尉陸玩舍宅置寺，宮旁有石鼓，大三十圍。《吳志》云：「其鼓有兵則鳴。」晉隆安二年，賊孫恩作亂，鼓鳴。山上有池，旱亦不涸。中有蓴甚美，夏食之，則去熱，吳中以為佳品。

譯文：花山，位於吳縣（今江蘇蘇州市）西邊三十里的地方。這座山草木茂盛，幽深莫測。在西晉太康二年（公元281年），這裡生長出了一朵千葉石蓮花，因此得名。在花山東邊二里的地方，有一個叫做胥屏亭的亭子，這是吳王闔閭（即夫差的父親）所設置的。而胥屏亭東邊二里的地方，又有一座館娃宮，吳地的人稱呼西施為「娃」，這座宮就是吳王夫差為西施所建，現在人們稱之為靈岩山的地方。

晉朝太尉陸玩將自己的部分住宅改建成了寺廟，寺廟旁邊有一隻石鼓，它的周長有三十圍那麼粗。《吳志》這本書上說：「這隻石鼓每當有戰亂的時候就會發出響聲。」在東晉隆安二年（公元398年），叛賊孫恩發動叛亂，這時石鼓就鳴響了。山上有一處池塘，即使遭遇旱災也不會乾涸。池塘中生長著非常美味的蓴菜，夏天食用它，能夠消暑解熱，吳地的人都把它當作是食用的佳餚。

2. 唐‧白居易《題靈岩寺》：「娃宮屧廊尋已傾，硯池香徑又欲平。」白居易自注：「寺即吳館娃宮，鳴屧廊、硯池、采香徑遺蹟在焉。」也就是「館娃宮」遺址附近，在唐代已經建了靈岩寺。

南宋‧范成大《吳郡志‧古蹟》中描述：「響屧廊，在靈岩山寺。相傳吳王令西施輩步屧，廊虛而響，故名。今寺中以圓照塔前小斜廊為之，白樂天亦名『鳴屧廊』。」

3.《史記‧淮南衡山列傳》：王（淮南王劉安）坐東宮，召伍被與謀，曰：「將軍上。」被悵然曰：「上寬赦大王，王復安得此亡國之語乎！臣聞子胥諫吳王，吳王不用，（伍子胥）乃曰『臣今見麋鹿遊姑蘇之台也』。今臣亦見宮中生荊棘，露霑衣也。」

譯文：淮南王劉安坐在東宮裡，召見伍被來一起謀劃，說：「將軍請上坐。」伍被神情憂傷地說：「皇上寬容赦免了大王，大王怎麼又說一些亡國的話呢！我聽說伍子胥勸諫吳王，吳王不聽，伍子胥就說『我現在看到麋鹿在姑蘇台上遊蕩了』。現在我彷彿看到宮中將要長滿荊棘，遺棄的衣裳被露水打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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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