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2013年05月22日讯】今天得知刘小枫称毛为“国父”,称孙中山比毛差十万八千里。这个博学之士终于正式堕落。
去年老友毛喻源说起刘已变得面目全非,我还难信。20年前与刘见面,只觉《拯救与逍遥》的作者正在经历某种内心蜕变。他回避64话题——我想他没有参加,现在看来,他绝不会参加。这个小市民的儿子靠苦学外语走上“学术”象牙塔,此后一直在校正人生座标。几天前在郑州与蒋庆说起刘,蒋不置可否,显然不欲评说。
这一代人都在重新寻找父亲,刘小枫最后认毛作父。“这一代的爱和怕”原来在斯!这给人们一个新的教训。一面仰望“十字架上的真”,一面呕歌跨过鸭绿江的毛军;一面厌恶海德格尔,一面称誉卡尔•施密特;一面思念冬妮娅,一面美化切瓦拉;现在终于沦落到为老暴君招魂的田地。每况愈下至此,已不能用人格分裂甚或无耻之尤来形容了。
想想,刘小枫的演变其来也有自。2009年天安门广场祭出毛思万岁方阵,薄熙来唱红打黑(有人统计,薄在重庆四年有半,所引“经典”,毛语录诗词占百分之六、七十以上),新国家主义派全身心投靠权贵,张艺谋谭盾之流公开颂扬秦始皇,中国百名作家集体书写“延讲”,刘的高论并不特别怪异。其不为外人道者,他以塔西佗、修息底德、施密特等帝国历史哲学家的传人自命,志在做有史以来最大帝国精神教父。《圣灵降临的叙事》、《儒家革命源流考》都是刘为自己特殊身份设计的符号和阶梯。他不能总是用艰涩玄奥的神学、哲学术语把自己包裹得难以辩认而误了卿卿好事,于是渐次脱去神学袈裟、博士衣冠而游讲四方。貌似启蒙青年学子,实际听主却在庙堂之内。好一条现代终南捷径!子曰: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刘小枫“逍遥”数十年,今日终于本色毕露,为天下人笑。何必当初!
子又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刘所知,本来杂遢漫漶,而从不识“仁”为何物。然而,刘确实高出甘阳司马南孔庆东等浅薄浮表之辈。他看出毛对红色帝国的首要价值,不高度而大幅首肯毛的“文韬武略、丰功伟绩”,全部意识形态就没有“道成肉身式的神圣性”。为此,刘不惜戏扯历史,以美国国父华盛顿、林肯为例,声称他们都通过战争而为国父(刘自然不忘凯撒、君士坦丁、拿破仑一类大征服者,就差提及希特勒、斯大林)。而毛更胜一筹,他既是中国独立战争(朝鲜战争,类比华盛顿领导的北美大陆反英战争))又是中国解放战争(国共内战,类比林肯领导的美国南北战争)统帅。此外,毛还是儒家“汤武革命,顺乎天应乎人”的集大成者。不止于此,毛还是柏拉图《理想国》两千年来唯一的现世“哲人王”、“圣王”……
刘是否曾属“自由派”、“儒派”、“基督教救赎派”还是“毛派”、“左派”、“法西斯派”,都无关宏旨。他大概骨子里看不起这些派人,他的志趣远为高远:重新塑造毛泽东,为尚未完全矗立的现代东方大帝国“立心”(薄熙来们的口头禅是“精气神”)。这是极大的诱惑,也是极大的无耻。刘对毛的评价,令林彪的“四个伟大”相形见绌。人们不可一笑置之。
没有商鞅、李斯,秦始皇未必能横扫六合一统天下;没有戈培尔、罗森贝格,希特勒恐难成气候。刘小枫也许早已立下“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之志,甚至信奉纵不能流芳千古也要遗臭千年的流氓哲学。遍读东西方“圣贤书”,竟自我沦丧到如斯田地。曾经赐予刘若许灵感与名利的孔子、耶稣、苏格拉底、奥古斯丁、康德、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索洛维约夫、梅涅日科夫斯基、舍斯托夫……,你们的无上德慧才智,怎么哺育出如此不堪的精神怪物!只有一个解释,人欲向善,天高地迥;人欲为恶,孔耶佛老也无可如何。
人们不可一笑置之。刘接下来该会发表他“准确、完整、科学、系统”地重新评价毛泽东的著述——我愿为他的新著作免费预告。那时,就不是朝野争看《旧制度与大革命》,而是类似《我的奋斗》(当然更有文采,更有理论深度,更神圣)那样重新唤醒全体中国人的“大书”。刘小枫如果不走出这一步,依然有一搭无一搭地客串现实政治,他就有违其四十年苦心经营的人生诉求,实在无趣了。不过,我也量他写不出施密特《政治的神学》、《议会民主制的危机》和《政治浪漫主义》一类为纳粹主义奠基、辩护的专著,更写不出尼采、瓦格纳式为希特勒激赏的天才而邪恶的作品。
刘小枫当然有权利认毛作父。但我坚信,领教过毛泽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伎俩的中共官僚及其后人,蒙受过毛泽东腥风血雨旷古劫难的中国知识界,经历过毛泽东暴虐奴役的中国人以及了解毛时代历史真相的年轻一代,全球化时代初步拥有基本人权意识、自由、财产权的中产阶级和普通民众,不会茍同。1975年,“四•五运动”先驱者就喊出了“中国已不是秦皇时代,人民已不再愚不可及”的伟大口号。俄国从1956年苏共20大开始,用了近40余年时间埋葬了斯大林主义,中国也许需用更长的时间才能祛除毛的的政治僵尸。中国当然需要自己的“凝聚力”,中国人当然需要自己安身立命的精神价值,中华民族当然应实现自己的现代复兴并对人类做出正面贡献,但决不是刘小枫鼓捣的毛泽东思想。
刘小枫说,他不愿看到中国人因为对他的“国父”身份的分歧而出现“精神的内战”。真是不知天下有羞耻事。他怎么就不清夜扪心自问,谁在挑动中国的“精神内战”?如果刘小枫押注得手,毛派复辟,当局某年月日正式追谥毛为“国父”(国民党1940年3月21日“尊称本党总理为国父”,以实行“精神总动员,持久抗战。其时孙本人已辞世15年)可以断言,必天下哗然,中国人将再次面临大劫。但中国社会绝不会忍受又一代毛二世、毛三世,刘则将真正实现其遗臭万年的人生理想。所以为刘本人计,还是不要借鉴其歆羡不已的北朝鲜“父传子、家天下”为好。
一个被统治者,一介布衣,怎么就如此殚精竭虑地为当局所急所苦。究竟是哪门欲念何种冲动如此忧君忧党呢?我跟刘小枫同为重庆人,算一代人,我现在以此为耻。当然,在此地出生和来过的不都是毛泽东、薄熙来和刘小枫式的人物,蒋中正、卢作孚、张自忠就曾为这座云横雾纵的伟大城池曾添过不朽光荣。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我们伟大的诗圣一千多年前就为那些欺世盗名、寡廉鲜耻之徒写下墓志铭。匪夷所思的是,时代进到21世纪,还有人在做“帝王师”的迷梦。世事荒唐,人心惟危,信然。
──原载《纵览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