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背负重枷的炼狱
第一节:栽秧和收割(1)
过了谷雨,盐源的气温还保持在10度以下,一大早,天濛濛亮,我们就被赶进那彻骨冰凉的水田里扯秧,咬着牙一泡就是六个小时,直到中午才站起来舒一下快要折断的脊背,当时只觉得满眼金花四射,将卷起的裤脚放下,去裸关节上捏一把就是一个窝,这是营养不良和劳累的警告。
肚子早已空了。拖着满身泥污的身子爬上田坎,领到半罐包谷粑和一瓢没油的干白菜吃过午饭,便在队长催促下从新回到水田里。直到天黑,辨不出栽下的秧子是否插稳时,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从水田里爬起来。
晚上洗脚以后,看看满脚的伤痕,分不清是划伤还是冻伤,睡在被窝里暖和后满脚奇痒。每当此时,我常常想起我的父亲,不知他的生死下落,夜间因恶梦常常哭醒!
栽秧刚完,又奔赴五百亩麦田,枪收已黄熟的麦子。夏收时节,每天保持12小时以上的劳动,奴隶们只能用磨洋工减少体力消耗。然而,徐老大和何庆云像驱使牲畜一样,每天天色已漆黑不见五指,还要我们将收下的麦子运回山顶晒场,连夜脱粒。
收割是农活中最耗体力的一种,其实与其说这是一种最累的活,不如说徐老大一加再加的劳动定额,使体弱的囚奴难以胜任。
为鞭鞑我们按时完成“抢收、抢栽”任务,规定每天必须完成的割麦和栽插进度。将每天必须完成的田亩数摊给班组,不完成是不准收工的。
晚上九点钟天已黑净,田野里四下响起了蛙鸣,囚奴心里常说:“当人还不如小青蛙来得自由自在,叫累了就睡觉了。”
收工回来后吃过晚饭,何庆云和徐世奎将没有完成任务的班组,集合在院坝里围成一圈,召开取名为“找原因”的小组会,让劳累一天的囚犯们坐在坝子里吹冷风。
大家被磨疲了,“找原因”也习以为常,反正没法完成高定额的任务,久而久之,一到吃过晚饭,每个人都会将棉被把自已裹成一团,任坝子里冷风狂吹,直到深夜十二点钟,徐世奎从办公室走出来,围成圈子的地方已鼾声一片。
后来徐世奎改变策略,下给各组的任务划到个人身上,规定谁先完成任务谁就先回监舍休息,这么一划一时见效,身体较好手脚麻利的年轻人,果然按时完成了。
徐世奎尝到了分开干的甜头,割麦定额也随之一再增加,由开始每人每天四分地追加到一亩地,监狱的高额任务,与酷吏们的残酷压榨追相逼迫我们。
只苦了身体虚弱、手笨脚呆上了岁数的人,他们常在晚上收工时才完成全天一半任务!。
徐世奎有了口实,站在田坎上讥讽那些没完成任务的人说:“你们看看别人为什么能完成,而你们就偏要拖?这不说明你们一惯软拖硬抗?所以,今天非得完成任务,否则就在田里过夜吧!”
说完,留下徐伯威打着一个灯笼,吩咐他:“你在这里守他们,一分一厘的任务都不能少!”说完拍拍屁股走远了,交给徐老头陪着。
经常完不成任务的是身材瘦小的蔡先禄、邓小祝们。天色黑净了,田野里静悄悄的,只听见被留下的人紧一声慢一声的割麦声,他们在豆影般的灯笼光下,向着好像永不到尽头的麦茬发呆。
有一次,蔡先禄实在累得不能睁开眼,就坐在田坎上打瞌睡,这可令田坎上的徐伯威十分着急,开口道:“唉!你怎么在这湿漉漉的田坎上睡觉呢,你会得病的,我们也不能等到天亮守通宵啊?”
徐伯威是六十好几的人了,体弱多病的蔡先禄也是四十出头的人!蔡先禄站起来揉了揉眼睛,望着前方没有边际的麦子绝望的说:“这日子我怕难熬到出监狱那天的……”
留在田里的人,经常要在第二天凌晨三点钟,在徐伯威那悠晃的马灯下回到监舍。
收割的奴隶们一上麦地便蹬开双腿,右手紧捏镰刀,集中全部注意力,运足气力,左手顺着谷杆从茬口右边那棵开始捏成一把,依茬口向左边割去,最后将已无法再增加的谷把,放到左侧身后边。(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