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當住院醫師時需要到處輪調，爸爸住過醫院各個角落的值班室，每一科醫師的習性不同，管理值班室的方法也不同，有些值班室會讓你不覺得自己在醫院裡，若不是看到醫師服、聽診器和用過的口罩丟滿桌，它倒像是露營烤肉區：滿地的飲料空罐、空便當盒、發霉的麵包、期刊圖書、報紙和一大堆沒人敢用的毛巾、牙刷等。亂的原因很簡單，大家都是背著背包來當過客，那裡不是我們的家。

如果你不喜歡值班室的環境，你大可以不待在那裡，因為病房就夠你忙的，即使病人病情穩定，也要趁這個機會趕報告，或多打幾本平時堆積如山的出院病歷。

有些人喜歡值班，因為就算不值班，也有一大堆工作得留在醫院加班，這種熱愛超時工作的醫師，發現自己反正無法回家，就乾脆和別人換班，留下來在醫院過夜。不論值班時間如何運用，一天連續工作十八小時，總是得洗澡睡覺。有時候，在醫院好好洗澡是很奢侈的事。

爸爸當年值班算是緊繃型的，我總要等到十二點前後才會去洗澡，其實不管幾點鐘去洗，病患發生突發狀況的機會是一樣的。但我總覺得那個時候，恰逢小夜班、大夜班護士在交接，人力多也比較安全。
我會把BB Call（兒子，你如果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的話，可以去查一下wikipedia）帶進浴室，深怕因為沖澡的水聲蓋住傳呼的聲音。幸運的是，值班的這幾年來，都沒有遇到洗一半，得裹著浴巾衝出來急救病人的緊急狀況。

不過，我倒是有一次差點得裹著浴巾衝出來向人求救的經驗—某年黃曆新年前夕，我在值班室洗澡，才剛把肥皂抹滿全身，浴室就停水了，情急之下，既不能打醫院總機找服務台求救（畢竟醫院不是旅館），也不能拉病人用的「護士呼叫鈴」，還好，那個「烤肉露營區」的廢棄物救了我—竟然有人為了值班買兩瓶2000ml的瓶裝礦泉水，喝了一半就丟在值班室，於是我用兩瓶半滿的礦泉水，勉強洗完了澡。

洗完澡，終於可以睡覺了，有的科把所有值班醫師安排在同一間值班室，晚上你可以聽到大家的BB Call傳呼聲此起彼落，被Call醒的人從雙層床的上鋪爬下來和護理站通話的聲音，還有許多人的打呼聲，如果不是白天工作太累，還真不容易睡著。

大醫院越到深夜，越顯孤寂，有時候半夜被Call起來，獨自走在醫院的走廊，爸爸會一面低著頭，看手機裡你和媽媽的照片，一面期待可以早點天亮。幾次，爸爸差點趁四下無人，對著牆壁把心裡的吶喊說出來：「兒子，爸爸好想你！」醫師這行就是這樣，當你越是一個病患有需要時可以拍胸膛說：「放心，我在！」的醫師時，你就越可能是一個常常「不在」的爸爸。

到底值班有什麼好處呢？值班的當晚去員工餐廳吃飯幾乎不用排隊，若是要等醫院的電梯，也特別節省時間。還有，對於不喜歡照顧小孩的醫師來說，值班是不用回家分擔工作的最佳機會。

兒子，你知道有人寧願值班，守護四、五十個住院病患的安全，也不要回家帶一、兩個小孩，你就知道—養大一個孩子，比老爸以上講的值班生活更辛苦。

總而言之，如果爸爸在家，你應該感謝上帝，多過去和爸爸說說話。看到媽媽在家，更應該感謝她，因為她每天為你一個人值班。
摘自:《愛呆人生連加恩──複製幸福DNA》圓神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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