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昭關》又名《禪宇寺》(又有做《闡宇寺》者,昔日依音而記,不確定為何字),是一齣紮靠老生與青衣的對兒戲,演出伍子胥保護太子妃馬昭儀逃難的故事。
戲共分三場,首尾二場都是卞莊領兵追殺的過場戲,中間這場是主戲:伍子胥牽著馬、太子妃抱著嬰兒,暫時躲避在禪宇寺裡面,急迫的想個辦法,看能否逃出這個劫難去。劇情非常簡單,但卻啟發人甚深:當人身陷危機之中,特別是性命交關的時候,人是如何表現正義、堅持正義的?在廟宇的空間裡,頓時脫離世塵的煩喧,讓人寧靜以對。
京劇經常拿廟宇做背景,然而在這齣戲裡,廟宇強烈象徵高貴情操。馬昭儀不以自己的身份,強制要部屬伍子胥保護她,象一個心急慌亂的溺水人,胡亂抓著周圍的人一起死。相反的,她願為他人設想,她將兒子交給伍子胥帶走,自己跳井而亡。
卞莊領兵追殺伍子胥,伍子胥不敵而走。(國光劇團演出《武昭關》)
置身廟宇的臨場感,精神層面在無形中提升。但在實際舞台上,不過擺上小帳子、桌子,及蠟燭,就是淨化人心的一座廟,不用費事真蓋一座廟做佈景。藉著演員的說白、唱詞即能交代出廟的空間;然後在演員的動作及走位中,觀眾也能清楚感受到廟宇方方正正的格局。廟宇這個重要的意像,彷彿庇護著伍子胥、馬昭儀這兩位倍受迫害、煎熬的人,伍子胥全家被楚平王殺害、馬昭儀已經都生孩子了,公公楚平王竟要納她做妾。不管多麼悲慘的事、多麼難以解決的問題,廟宇在這裡包容著這些可憐的眾生。台下的觀眾靜默無聲,興起神聖、敬仰之感。
馬昭儀(劉珈后飾演)騎馬抱子,伍子胥(鄒慈愛飾演)提槍,狼狽的逃避追兵。
我們來欣賞戲中的一段:
伍員—即伍子胥,唱 [二黃散板]:耳邊廂又聽得金鼓振,大膽的卞莊賊又顯奇能。遠望著松林內一寺院, 請國太下龍駒臣退賊兵!(二人進廟科,伍員將廟門關上科)
馬昭儀唱[二黃倒板]:兵困闡宇…., 伍員接唱:馬吼悲![原板]不由伍員心著急。在葵花井邊栓戰馬,虎頭金槍插丹墀;將身兒來至禪堂內,且聽國太傳旨意。
伍子胥(鄒慈愛飾演)與馬昭儀(劉珈后飾演)進入禪宇寺,暫時喘一口氣。
丹墀是堂前的台地,也稱天井。是由穿堂、兩廊、大堂所圍成的露天中庭。伍子胥先在丹墀安置馬與擺置槍,然後到堂內與馬昭儀答話。
戲劇為讓觀眾了解角色的內心世界,可以從現實的時間跳脫出來。如果照實際情況,那就該拼命逃跑,怎麼還有閒情在廟裡唱個半天。其實這是一種戲劇手法,暫時插進一個補充說明。
特別是京劇常以敘述代替抒情,角色敘述事情時就代表其內心在獨白,而觀眾就如一個好朋友,立刻聽明白事情的原委與角色的情緒狀態。實不用再加頭加尾、稀鬆乏味的演出象流水帳一般的過場戲(後來所謂改良京劇者,把觀眾看的很幼稚,就老編這種過場戲給觀眾看),讓人看的呵欠連連,還不如用唱詞交代,既省事又有力量。觀眾陶醉在吟唱的文學語言裡,玩味著那個情境。
馬昭儀以一句「將軍且退廊下等」–實際上伍子胥退去後台,獨留馬昭儀在台上,對著懷抱中的幼兒起唱,交代她個人的不幸遭遇:「[二黃慢板]恨只恨兒祖父綱常喪盡, 父納了子的妻敗壞人倫。 到如今母子們無方寄命,….」大段唱腔敘述事情的始末,以及對當前處境的徬徨。唱完之後,再以一句「回頭再把將軍請」,讓伍子胥再上台來,繼續暫被中斷的演出。這時,觀眾對馬昭儀的身世與個性已很熟悉,同情心油然而生(當然,觀眾也可以想成馬昭儀想靜一靜,等整理好思緒,再請伍子胥過來商量)。
伍子胥(鄒慈愛飾演)明告一匹馬無法載兩個人逃走,馬昭儀(劉珈后飾演)決定捨命救子。
當伍子胥告訴她一匹馬無法載著兩個人逃走,馬昭儀立刻下決定,她實踐了「忍中有捨」,她非常勇敢的完成做為母親捨命救子的悲壯義行。伍子胥講話也許太直率,但他將幼兒裹在胸前,從眾多的追兵裡突圍而去。
楚平王道德淪喪,造成莫大的災難;而馬昭儀在禪宇寺留下的事跡,永遠讓人懷念。@*
(//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