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時，揚州南門內有個叫孫漢公的人，為人至誠至厚，他開了一間客棧，鄰近各省的人都知道他，凡是途經此地的人，常到他家住宿。湖廣地區有一年輕人叫沈客，他和僕人將許多川貨販賣到揚州，正好住在孫老的客棧。當時趕上川貨缺乏，隨著調發各處，短時間內就銷售一空，大發其財，連本帶利共有三百多兩銀子。沈客非常高興。揚州妓女很多，沈客賺得多餘的錢，飽暖思淫慾，就私下到青樓買笑，但又怕僕人礙眼，就打發僕人跟隨同路的人回家，說自己有帳目未結清，結完帳後就回去。

沈客接連嫖了好幾間妓院，孫老知道後，再三勸告。沈客清醒過來，正想回去，忽然聽說荊州漢口一帶有盜賊作亂，某將軍現在出征剿匪，水陸兩路都不穩定。沈客驚慌失措，對孫老說道：「流賊猖獗，如果我帶著綢緞和銀子回去，豈不是自投虎口？我想把銀錢留在您的府邸，然後單身從旱路趕回，倘若路上安靜，然後再來置辦貨物販回，你看是否可行？」

孫老答道：「你的主意很好，你可把銀子留在我這裡，我可以替你保管，必須速去速回。」於是沈客便把二百兩銀子包封好，交給孫老。其餘的錢則除去嫖妓和住客棧的費用外，就拿來做回家路費，孫老擺酒為他送行。

沒幾天，沈客就已經回到家鄉了。原來賊船雖然曾到過漢口，但只是在江上搶劫，沒有侵犯過城池，這之前的傳聞都是謠言。沈客滿心歡喜，正準備籌備銀兩，買些本地的貨物再到揚州去販賣。不料發現面部長出五六個小瘡，鄰居看見了，說是綿花瘡，一定是在出門在外時尋花問柳，所以才弄到這地步。

沈客心知肚明，知道是嫖妓中染的病，著了慌，趕快找個江湖郎中來治療，想快點醫好病去揚州取回錢銀。因答應了郎中醫好病後給予重酬，郎中竟把輕粉（為氯化亞汞。外治用於疥瘡、頑癬、臁瘡、梅毒、瘡瘍、濕疹；內服用於痰涎積滯，水腫膨脹，二便不利）給他吃下。不幾天，瘡收痂落，但毒氣已歸入於臟腑。沈客以為病好了，急忙買貨物。但不到半月，瘡口又復發，結果越醫越重，瘡口穿破流膿，臭極難聞。心裡又掛念著揚州的銀子，每時每刻心中焦燥不安，等到病入膏肓的時候，即使是仙丹都很難治了，終於撒手人寰。

孫老在揚州客棧守候了幾個月，也不見沈客回來，心想：「莫不是家中有變，被身邊的物事纏住手腳來不了。」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又是一年就過去了。孫老心想：「銀錢是流通的物品，倒不如用他的錢來進些貨再賣出去，幫他賺些利息，也不枉朋友一場。」於是動用他的錢銀來買貨營運，連本帶利就翻了一倍。

有一天中午，孫老覺得很睏倦，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忽然看見沈客遠道而來，孫老大喜，就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禮。忽然驚醒，原來是一場夢。這時家人來稟報說：「大娘生一個小男孩。」孫老聽了這話，恍然大悟，心想：「沈客一定是死了，這個孩子就是他托生來討債的。」進入房中一看，這嬰兒雖然體型大小不同，但模樣和沈客一模一樣。

孫老從這一天起，就開始另造一本帳簿，也沒有和妻子商量，凡是為兒子舉行三朝禮、滿月禮、百日禮、周歲禮，及發麻疹痘疹看病，到聘請老師教學，所有費用，一一登記清楚。到了十三四歲時，任由他吃好穿好，賭錢遊戲，花了不少錢。到了他十五歲的時候，孫老就將每一年的帳本都拿出來清點，計算一下，竟然已經花去了五百多兩銀子。與原來的本金加利息比照，已經超出一倍有餘。想道：「此債已經償還了，可以停止了。」

於是選擇了一個日子，操辦了幾桌酒席，邀請親戚族人和鄰居來參加。在席上，孫老對大家說：「今天這酒席是專為小兒辦的。」然後叫兒子坐上首座。眾人見孫老這樣做，以為是孫老的兒子過於放縱，要下令訓誡他的意思。所以也齊向他兒子說：「你暫且遵從父親之命，坐在首座上，不必堅決推辭。」他兒子只得勉強坐下。

酒過數巡，孫老叫傭人捧出十五本帳簿，一個算盤，又斟上一大杯酒來賜給兒子。然後他就坐下來對眾人解析，十五年前，湖廣地區一商人沈客，因販貨賣銀，如何因道路阻塞而將銀子寄存在孫老客棧裡的事。說完，又說：「這些銀子本來是沈客自己留寄，不是我見錢眼開。從現在起，本金加利息，一一計算清楚，已經加倍地銷除，我更無牽掛了。我自己的家業，以後再也浪費不起，希望賢郎能夠體諒實情。」

兒子在席上聽完這些話，就把酒杯舉起，將酒一飲而盡，哈哈大笑。笑完後身子就倒在椅背上，一動也不動，眾人上前看時，他已經閉上眼睛死去了。眾人大驚，才知道有這個緣故。

孫老叫人將酒席撤去，屋裡的老婆聽說兒子死了，一步一跌地大哭著出來。孫老說：「這兒子是來投胎討債的，不是你的兒子，你不須啼哭。」於是送眾人出門，回來後買了副棺材安葬。遠近的人都聞知此事，無不嘆息奇異的轉生。

資料來源：《通天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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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古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