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預警：

梁王魏嬰（梁惠王，《史記》作魏罃 ）勢力強盛之時，在風景優美的範臺上宴請諸侯。酒酣耳熱之際梁王請魯共公舉杯。魯共公離開席位站起身（表敬意），對他進良言說道：

「從前帝女（天子之女）令擅長造酒的儀狄釀造了美酒進獻給大禹。大禹品嚐後覺得非常甘美，於是疏遠了儀狄，並且戒美酒，大禹語重心長地說『後世必然會有因酒而亡國之君』。齊桓公夜半肚子餓，易牙就為他煎煮炙烤，調製各種美味珍羞進獻，桓公大快朵頤之後，一睡到天亮還不醒，之後說道『後世必有因美味而亡國的啊』。 晉文公獲得美女南威（南之威），被她過人的美色所迷，三日不上朝聽政。後來晉文公自覺省悟，說道『後世必有因為美色而亡國的』，於是從此不再接近南威。」

食色之娛帶來什麼後果

齊桓公和晉文公都是春秋時代的諸侯盟主；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晉文公一勝於城濮而定天下。 他們曾經有過功成名就的天下霸業。晉文公省悟到美色誘人的憂患，並且能夠在後半生自我把持戒色，所以人生沒有誤在美色之中。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霸業曾經如日中天，也曾經省悟到美食誘人的憂患，可是人生的結局的死況卻非常悽慘。緣由何在？

《戰國策‧東周策》中記載，齊桓公的宮中有七個市，邪淫的場所有七百所，受到國人非議。（原文：「齊桓公宮中七市，女閭（＊供人邪淫的場所）七百，國人非之。」）看來，在齊桓公霸業如日中天之際，食與色在他的宮中也「蓬勃發展」。

齊桓公的夫人有三位：王姬、徐姬和蔡姬，但這三位都無子嗣。桓公後宮還有許多姬妾，兒子有十多個，受寵的妾有六人，這六人中有五人後來都為自己的兒子爭取王位的繼承，讓齊國陷入了混戰。他們分別是：長衞姬，生無詭（又作無虧）；少衞姬，生惠公元；鄭姬，生孝公昭；葛嬴，生昭公潘；密姬，生懿公商人。

桓公以鄭姬所生的兒子為太子，但是他寵幸廚師易牙（＊也作雍巫）和閹人豎刀（*也作豎刁、豎貂），這兩人都得寵於長衛姬，因此為她的兒子無詭說項，桓公曾經允諾他們立無詭為君王。桓公的賢相管仲死後，五個公子都求立，掀起一場明爭暗鬥的風暴，在混戰中齊桓公也遭殃了。

管仲辨人之明  忠告君主

幫助齊桓公成就霸業的管仲患病時，桓公前往探視並問他：「往後，羣臣中誰可以輔佐我？」

管仲說：「知臣莫如君。」桓公說：「易牙如何？」

管仲說要遠離易牙。桓公說：「易牙烹了他的長子讓我嘗人肉之味[註] ，他的忠心還有可疑之處嗎？」（[註] 齊桓公曾開玩笑說「惟蒸嬰兒之未嘗」，於是易牙「蒸其首子而獻之公」。）

管仲回答道：「愛護自己的兒子是人的常情，但是他忍心對兒子殘忍下刀，違反人性，到底為了什麼？他能真心愛護君主嗎？！」

桓公再問：「開方這個人怎麼樣？」

管仲回答道：「開方是衞國公子，他遠離至親，放棄太子的千乘之享而跑來齊國當臣下侍奉您十五年不省親，這不是人之常情，這種人城府很深難與人開誠布公。」

桓公又問：「那豎刀如何？」管仲說要遠離豎刀。

桓公說：「豎刀自宮以近寡人，他的忠貞還有可疑之處嗎？」

管仲回答道：「人都是愛惜自己的身體的，然而他忍心自宮，並非人情，到底是圖謀什麼？真是忠貞於君主嗎？！」

桓公說：「好吧。」於是把他們三人全部譴走。

齊桓公破戒  引火焚身亂國

過了三年，桓公覺得三年來飲食都得不到滿足，心情也不快樂，後宮和國事也打理不好，於是就把他們召回。易牙、豎刀、開方遂而專權。 第二年，桓公一病不起。這時，五個公子各自樹立黨羽爭立，啟動一番混戰，宮內大亂。

不久，齊桓公病入膏肓。易牙和豎刀得寵於齊桓公，又受寵於衛長姬，等到機會了，於是聯手造反，殺了齊國群臣，擁立衛長姬的兒子無詭為君。他們閉塞齊桓公的宮門，在門外又築了高牆，不讓他人通行。開方把齊國七百社的土地和人口歸給衛國。太子於是奔宋避難。

有一個婦人從孔穴鑽進桓公的寢室。桓公說：「我想吃東西。」婦人回答說：「我拿不到食物可以給您。」桓公說：「我想喝水。」婦人回答說：「我拿不到食物水可以給您。」桓公問道：「為什麼呢？」婦人回答說：「易牙和豎刀聯合起來造反，閉塞宮門，築了高牆，不讓人進入，所以我沒辦法拿到。」

桓公悲哀長嘆，眼淚湧出，不勝欷歔說道：「唉，聖人所見就在眼前啊！若是死者有知，我將有何面目去面對仲父（管子）呢？」於是桓公用衣袖蒙住了自己的臉。最終，一代霸主被活活餓死在宮中。

他死時，兒子們的繼位之爭白熱化，互相攻打，混戰中宮室盡空，沒有敢為他入殮殯葬。桓公的屍體上屍蟲滿生，其上僅用一扇楊木門板遮蓋，就這樣足足放置了兩個多月，屍蟲都爬出宮門外去了。

直到這一年十二月，公子無詭（其母長衛姬）最先勝出，齊桓公才得以入殮待葬 。

三個月後，宋襄公率領著諸侯兵送齊太子昭（其母鄭姬）回國而伐齊。齊人恐懼，就殺了國君無詭。齊人將要立太子昭，這時四公子的擁護者攻打太子，太子又奔走宋國。後來，宋國打敗齊四公子的軍隊而立太子昭，是為齊孝公。這場爭立引起的動亂直到次年八月才稍消停，那時齊桓公的棺柩才得以下葬。

後來，孝公被衞公子開方所殺。開方立了公子潘（其母葛嬴），是為昭公。

動亂餘波

昭公死後，他兒子舍立為齊君。昭公之弟商人弒舍而自立，是為懿公（其母密姬）。 懿公殘忍無德又好色。在他還是公子之時，與人（丙戎之父＊邴歜 ）爭獵輸了，等他成了齊君，就把那人的腳斬斷，又叫他的兒子來當僕人。懿公看上人妻的美色，就把人妻納入後宮，讓她的丈夫來當車夫。一天，懿公和人妻遊戲於申池，這時，心懷怨恨的車夫和僕人碰上了，他們密謀報復殺掉懿公。後來兩人設計弒殺懿公於車上，然後棄屍竹中，亡命而去。

懿公死後，齊國人因為懿公無德，把他繼位的兒子也廢了，從衛國迎回避亂的公子元回國即位，是為惠公（公子元和他的母親少衞姬因為齊國陷入爭立的亂局而到外家的衛國避亂）。至此，在齊桓公死後爭立的五個公子都先後當上了齊君，但是，他們的人生都陷入相互爭鬥殘殺中，甚或累及後代。至此，齊國的雄風早已煙消雲散。

尾語

《春秋左氏傳》言：齊桓公多嬖寵，內寵姬妾六人，外則寵幸宦人豎刀、廚師易牙等，因此而亂國。明白點出了齊桓公的霸業落入亂世的根源在於色與食之慾。《千金記》云：「飽暖思淫慾」，對應到「齊桓公宮中七市，女閭七百」，正是這般的現象，嗜慾橫流焚燒，燒到大肆縱慾的齊桓公身上，毀了他自己也毀了他的後宮和後代，同時也毀了他的國家。齊桓公知道美味可以亡國，卻把持不住慾望，美味勾連小人和美色之亂，終於還是引發衰亂的命運，一代霸主死得淒淒慘慘，真如自己的預言，是個慘烈的前車之鑑！

資料來源：《史記‧齊太公世家第二》《史記正義》《戰國策‧魏二‧梁王魏嬰觴諸侯於范臺》《春秋左氏傳‧卷十二僖元年，盡五年》《管子‧小稱》

─點閱【救世古鑑】系列─

責任編輯：王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