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個森小畢業的兒子，從小就非常安靜，很少哭鬧。

記得孩子滿月時，我一手抱著他，周旋於客人之中。這小娃兒閉著雙眼，看起來非常祥和，一副超凡入聖似的。見他一指輕伸挨著臉頰，一動也不動，我得意地逢人必誇：「你看，他正在思考耶！」

孩子尚不會走路時，就可以一個人呆坐沙發上兩個鐘頭，靜悄悄地。幾年之後，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很怕麻煩，連動一動都嫌麻煩。

這使我回想起來，在我生產之前陣痛期間，這小子慢條斯理地折騰了我45個小時。陣痛那天剛好是9月28日，心想，他真會挑日子，父母都是老師，他特地挑了教師節這一天來湊熱鬧。可是，他老人家拖拖拉拉地磨到9月30日才現身。

陣痛最初發生在清晨6點，我想等到陣痛較頻再去醫院。9點羊水破了，去醫院，被趕出來。下午2點，再去又再度回來。到晚上6點，他們又要趕我，我覺得已經折騰夠了，就拿出舅舅寫的一張便條。護士看了看說：「妳怎麼不早拿出來？」

我會來這家醫院，是因為離家最近。產前檢查都是舅舅幫我做的，他是醫學院院長，年紀已經很大了。我覺得生孩子沒什麼了不得，大家不也都在生嗎？同時，我也不喜歡享有特權，碰到哪個醫生值班，就讓他接生。其實，舅舅在便條上只是簡單寫著：請關照一下，有事通知我。就這麼幾個字，從此，再也沒人趕我了，而且對我也特別有耐心。

我腹中那個寶貝在下來途中，像是偶爾伸伸懶腰似的，陣痛經常有一搭沒一搭地，懶懶散散地，不按牌理出牌。就在醫生要把我拖去剖腹時，他才振作起來，配合地順勢往外擠，讓我免挨一刀。

孩子的發育還算正常。兩歲時，我說「床前」，他接「明月光」……，我們可以合作無間地念完一首一首的小詩。三歲多，他可以自己塗寫簡單的詩，很有詩意哦！可是，他講起話來，聽得你心臟都要停了，兩個字間隔好幾秒，往往當他吐出一個字時，我已經忘了上一個字是什麼。好在他的語言簡單明瞭，沒有廢話，大概是懶得動口所練就的本事吧！

孩子在幼兒園吃午餐，因為怕吃不完，連最喜歡的荷包蛋也不敢拿，但還是吃到午睡時間，老師已經很不耐煩了。他的咀嚼動作之慢，更甚於他的講話速度，相隔不只好幾秒。還有一回他被罰站，「老師說我睜著眼睛睡午覺」。我想，他大概連合起眼皮都嫌麻煩吧。

好在他笑起來倒是滿正常地連成一串，不會偷懶到一個單音、一個單音地間隔著笑。

怕麻煩全記錄

「你喜歡大眼睛還是小眼睛？」

「小眼睛呀！只要開一點就全開了，大眼睛要睜這麼大才全開，太麻煩了。」

「你長大要做什麼？」

「當警察，紅燈嗶一聲就好了。」

「你如果不好好學寫字的話，以後會沒飯吃哦！」

「真的！？我就是不喜歡吃飯呀！」

「可是都不吃飯會餓死耶！」

「餓死了，那妳就省得麻煩了嘛！」

「香蕉不必吐子，總不麻煩了吧！？」

「如果沒有皮更好。」

「我以後想當候鳥觀察家。」

「哦！？」

「不必整年工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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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