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滌生的《胭脂巷口故人來》除了在戲台上演出的舞台版外,還有一個電影版本,由任劍輝、白雪仙、林家聲等主演,改名《琵琶巷口故人來》。兩個版本的故事骨幹是一樣的,分別只在於舞台版中,文敏被逼離家後,懇求桐軒莫上京應試,因「有師在,弟子難出頭」,桐軒贈他盤川(盤纏)即隻身離去;電影版中,桐軒則認為「弟子功名師有責」,同赴秋闈,其後,二人投宿寺院,桐軒染病加上盤纏不足,自願放棄應試,把餘錢贈予文敏,「讓舅功名把姓埋」。
改動似乎甚微,然而,如此一改,沈桐軒的性格卻更顯圓滿,劇情也發展得更合理。
按原劇本,文敏向桐軒陳情,桐軒才放棄功名離去。文敏是主動者,桐軒則處於一個被動的地置,當然,玉蘭對桐軒有知遇之恩,更有託付終身之約,桐軒不忍見她家庭破碎是可以理解的。但在文敏一番遊說後,被感動才留書出走,很難判定他是否出於甘心樂意,或者說很難判定甘心與報恩,孰輕孰重。
何況古代士人十分看重科舉,十年寒窗苦讀,只為一舉成名。玉蘭對他縱有恩有愛,身為讀書人,對前程種種不能絕無考慮,要一時之間為愛捨卻前程有一定難度。這個心理轉折本來就有一點複雜,落到大老倌手上,定然有一番身段與排場要演,才能把那種內心爭扎表現出來,說服觀眾為何要作此決定。落到平庸的演員手上,或許還可依樣畫葫蘆地來幾下身段,一些水平不足或懶慢的演員乾脆一句「好,我放棄罷」了事,徒教觀眾看來突兀。
至於電影版的改動有獨到之處。桐軒與文敏同赴秋闈,表明了他對功名的追求,合於情理。因此,到後來桐軒患病,現實與理想要二選其一時,更覺左右為難,觀眾看了難免替他嘆息。再者,由桐軒攜文敏上京,到在寺廟中重病贈銀,皆由桐軒主導,由爭取到放棄,性格有起有落,不斷完整。
另外,桐軒因患病觸起他放棄應試的念頭,「何況有限盤川,難夠兩人分派」,明知盤川不足,仍然悉數給了文敏,他將身無分文,成為乞丐是可以預見的,進一步想,無銀兩又怎治病呢?顯得桐軒更偉大,犧牲自己成就他人,「報恩唯把人情賣,我讓你狀元及第,他日你白馬遊街」。
五六十年代的粵語片大多粗製趕造,常被譏為「七日鮮」,可是也不能蓋而論之,看《琵琶巷口故人來》,導演顯然有參詳過劇本,也改動過劇本,雖然改動很小,可差之毫釐,戲味就出來了,日後粵劇團若演出該劇也不妨參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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