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春天裏萬物生發,夏天裏萬物成長。在中華文明的夏日裏,則是文化成長的季節,各種文化之苗開始在此時成長、擴展、豐富、壯大,逐漸長成了一個個參天巨樹、形成了一片片文化森林,鬱鬱蔥蔥、通天覆地。
而在這個夏日裏,從遙遠的南亞次大陸刮來一股南風,送來了佛法文化之種,遍撒在神州大地上、慢慢成長,最後溶入中華文化的森林裏,與儒、道兩家鼎足而立,共同支起了中華文明的大廈。
秦始皇統一中國,廢封建、置郡縣,書同文、車同轍,給中華文明大一統的政治架構奠定了完備的制度基礎;同時皇帝一詞的出現也給中國的君王注入了更高的文化內涵。
然而其法家的暴政理念卻遭到了迅速的失敗,為後世君王留下了永久的政治教訓。秦朝覆滅,就像是中華文明初夏的一場暴雨,隨後四百年的大漢王朝,像雨後的晴明,展開了無限的初夏風情。
在兩漢四百年的時光裏,中華文化總體上展現的是博大、雄渾。無論是政治上的開闊、文學上的詩賦、軍事上的征伐,都恰如漢朝「漢」字取義,如天漢之運轉,真力彌滿。
這一「漢」字也成為中華民族主體的又一代稱--漢族。道家的無為政治開創了中華歷史上大一統王朝的第一個盛世--文景之治,他也是道家文化在政治領域的最後一次迴響。
而隨著大儒董仲舒進獻的天人三策,使得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給中華文明開創了天人合一的政教文明模式,也給華夏文明注入了兩千多年長盛不衰的文化原動力,這是中華文明的初夏。
隨著東漢的滅亡,中華文明進入了頻繁的動盪期,政治上風雲激蕩、此起彼伏。政權的交替、征伐恰如仲夏的暴雨一場又一場,來的快去的也快。然而在這頻繁的動盪中,卻孕育了無數文化精義與精神豐碑,光明與黑暗、道義與利益的抉擇交織在無數歷史事件中。
三國的尚義、魏晉的玄風、南北朝的禪風,似連珠般呈現在歷史的畫卷中,把儒家、道家、佛家各自的精神特質更廣泛的溶於中華文明之中。
在這文明的仲夏裏,政治上的黑暗動盪與文化上的清幽玄遠,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對稱,就像當空的烈日與林下的微風。一大群文化精英在此時期創造了最為閃光的人物流風與文化審美。
諸葛亮鞠躬盡瘁、關雲長義薄雲天、嵇叔夜臨刑彈琴、陶淵明掛印歸隱、王羲之泛舟江湖、弘忍斷臂求法、謝安石決勝千里……這是一個政治的動盪期,也是文化的審美期。
隋朝的統一,為中國社會三百多年的大分裂劃上了句號,中華文明由仲夏過渡到季夏。隋文帝開創科舉、隋煬帝開鑿大運河,為即將登場的大唐盛世作出了強有力的鋪墊。
在此之後,李世民一手締造的大唐帝國,迅速走向繁華盛世,成為世界文明的典 範與文化中心。傳統中國的政治制度、文化科技、器物製造、經濟成就、軍事外交、信仰修煉都在這一時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狀態。
在中國人的生活經驗裏,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往往不是仲夏,而是在季夏。在中華文明的仲夏過後,大唐帝國的麗天繁華、盛世雄風,正如季夏裏的陽光,熱烈而富有激情,中華文明的陽剛之氣在此時期得以充分的展現,萬邦來儀、泱泱大國的風範一覽無遺。
儒、釋、道三家文化也在這個時期交相輝映,各趨於鼎盛。借用一下修煉界的術語,如果說春秋戰國是中華文化的百花齊放,那麼盛唐之世則如中華文化的三花聚頂,即使在唐詩裏,也是詩仙李白、詩聖杜甫、詩佛王維,鼎足而三,代表了儒、釋、道三家文化的豐厚與成熟。
中華文明在這個火熱的夏季,一千多年的風雲演義,已經奠定了中華文化的基本風貌與最高成就。其間的漢唐氣象與魏晉風度已成為中國文化的兩大高峰,二者一是文明境界一是人物境界,一陽一陰,一闊大一玄遠;他應是每一個中華傳統文人的理想境界。自大唐落幕,文明的夏日終結,秋氣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