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扬州有一姓王的资财丰厚的大户人家,因为遭受战乱焚烧的灾祸,四处逃难,一大家各自离散。到了清朝天下平定下来后,家人虽然渐渐地回到原籍,但是还不能全部返回。后来王家的幼子长大成人,进了学校读书,但已经家徒四壁,这时家中人口也日渐增多,连生活都顾不过来,想考取功名更是无法顾及了。
康熙戊午年(公元1678年)的科考,他的朋友邀请他去参加乡试,王某谢绝了。朋友说:“参加科考,就有当官的机会,如果能名登秋榜,赡养家庭自然不成问题。”王某回答说:“将家庭安顿下来已经不容易,去参加考试的费用更加困难。”朋友说:“我嘱咐家人来接你,你跟着我同行,到了省城后安心温习,再采集考试的讯息,试写一些文章,你看怎么样?”王某于是跟着他的朋友一起到了江宁。
当地的人盛传某相士的相术如神,朋友与王某也一起前往。相士先是观看了他的朋友,说:“你想考取的功名,还早着呢。”接着观看王某,指着王某说:“先生乃是石崇再世。”王某说:“我像黔娄[1]那样穷,求一日之饱而不得,从哪里来的巨富呢?”
相士又仔细地看了看说:“你的转运,应该从八月三日那天起。你应当赶快回去,过了这个日期,以后就再没有好的机会了。”众人皆说相士的相术很准,王某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就搭船返回去了。
王某返回扬州后,到了八月三日那天,浙闽制军(明、清时期总督的称呼)的家属经过扬州,驾船访寻王某,经乡人指引她们来到了王家,见到王某,说:“老夫人相请。”王某开始时感到很惊骇,继而想起相士的话,莫不是应验在这里?就暂且跟着上船。
上船后,不一会儿,帘子揭开,仆人请他进入,王某即叩头拜见。老夫人坐在椅子上,说:“我与兄弟别离已经三十多年了,现在家居何地?家景如何?”王某一一回答。老夫人取出五十镒白银(一镒等于二十四两),说:“你先带着这些回去作安家之用,然后跟随着我回官署。”王某回到家里以后,跟家里人说起:“这件事也太奇怪了,我何曾有个姐姐?又何曾有这样显赫的亲戚?今天她既然称呼我为弟,姑且随她到幕府,或许真的能转否为泰,亦未可知。”于是一同回到了督署。
在官署中,制军亲自接见,但对他行的竟是外甥之礼,王某更加怀疑,但又不敢问什么原因。他在官署住了三个多月,但也不过是每天好饮好食,并没有让他执掌事务。王某想,这样下去,只是饱了口腹,对解决家中的困难并没有什么帮助,相士的话,未必都应验。惟有作回家的打算,还可望得到厚重的赠物。于是向制军告辞。老夫人说:“弟弟也应该回去了。”于是命制军赠送二百镒银子,第二天准备用船送行。
王某想道:区区二百镒银子,怎么能说发家致富呢,相士的话,不过是虚假的赞誉罢了。当晚,老夫人秘密邀请王某进入房间,靠近他的耳后低声说:“我乃是您家以前的丫鬟,贼乱之后,四处逃散,后来投奔旗府,我被收为妾,制军就是我亲生的儿子。我时时想念主人的恩惠,但一直无法通信。今天上天给了我一个缘分,有机会路过扬州,所以邀请你一同来,认你为弟弟,是想避开嫌疑。而今赠给你二百镒银子,怎能接济你的家业呢。幸好旧宅没有改变,昔年逃难时,先人在旧宅某某处,埋藏有三十万两银子,你可将它们挖掘出来,可以享安闲之福也。那时你还在襁褓(婴幼儿时期)之中,不知道这些藏宝的事,所以今天我才将这些秘密告诉你。”
王某回来后,按照老夫人所示挖掘,果然成了巨富。老夫人始终不忘初始,当今已是处于尊贵之位,但仍念及处在贫贱之地的故人,使旧藏之财回归故主,而不怕暴露低微的出身,其心地之厚,无过于此,实在应该承受一品之荣。
一个人有善念,上天必定会成全他。但假设王某处于极端困乏的境地,而将旧宅卖给了别人,那么那些藏匿的银子也就归了别人了,即便是老夫人的善心相告,也不能使王某恢复旧有的家业。可见王某的富贵,即是上天注定,再经由老夫人的善心而促成的。
注[1]:黔娄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隐士、道家人物。他生活贫穷,死时衣不裹体,留下著作《黔娄子》。后人多以“黔娄”作为贫士的代称。
资料来源:《咫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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