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6月2日訊】「北京開槍了!天安門血流成河!」老秦撂下這麼一句聳人聽聞的話,就風風火火地走了,他要去通知其他中國人。那是1989年,6月4日。我好長時間反應不上來,這是什麼意思,意味著什麼。
就是從那時起,我才知道,德國很多電台是每小時整點播出新聞。有一個中國學生就是那個時候,去商店裡買了一台收音機,每個小時,甚至是每半個小時接收來自家鄉的消息。
很快當地的中國學生們決定,到首都波恩去抗議去!消息一傳開,當地一家中餐館的香港老闆娘淚眼汪汪地送了很多吃的東西,她說,自己要照顧店,去不了,給學生們送點吃的東西,表示一下心意。而她是學生中有名的 「剝削階級」,學生們在背後一直沒少說她的壞話。
我們學生宿舍的那個意大利小伙子,平時也是一副黑手黨少爺的姿態,那天他對我說,「你們去吧,來不及買東西,到我這裡來吃飯,我給你準備意大利面。」
很快,在波恩大使館前的馬路上聚滿了來自各地的年輕中國人。我們頭上都纏了白布條,遊行的時候好像還有人帶頭喊了口號。只記得有德國記者還採訪了我們城市的一個推童車的年輕母親,那時,大家都出國不久,拖家帶口的不多,那位女士的丈夫剛好拐了腳,他拄著枴杖一直跟著隊伍走。
……
後來我們宿舍樓裡,新來了一個北京姑娘,她幾天前還在海淀區參加那驚心動魄的和解放軍戰士的對話。那一陣子,我們常常圍著她,聽她說北京的事情,他們如何去堵路,如何苦口婆心地勸那些新兵退回去,如何給戰士端茶送水……。
漸漸地,北京平息了。有膽大的回國探親,又平安歸來。接著,便有越來越多的學生回國探親。當初上波恩的時候,根本沒想那麼多,一腔熱血的就去了,事情過去了,才回過味來:不會有什麼麻煩事吧?不過,反正大家都去波恩了,別人沒事,我也應該沒事。
1991年,我也回了一次國。那次卻有兩件事讓我更切身地體會到了六四的真實。
我從小在大媽家長大,回了國,自然要去看她。那天我特意買了兩瓶酒帶上,因為大爺平時喜歡喝兩盅。
大媽看到酒,就哭了。「你大爺走了!六四給亂槍打死了!」
我又一次反應不上來了,不明白,大爺和民運會有什麼瓜葛,那個老爺子,打我記事起,就是一個樂天派。他是個裁縫,平時喜歡一邊幹活,一邊哼小調。「春天裡那個百花香,郎裡格朗裡格,郎裡格朗」,這首歌我就是最早從大爺的嘴裡聽到的。他脾氣很好,沒見跟誰紅過臉。大媽說,那天,他的一個徒弟有事不能值班,我大爺專程到城裡替徒弟去了。北京小胡同裡的民宅是沒有廁所的,六四那天凌晨,他去街上的廁所,結果正趕上天安門「清場」,就這麼著被亂槍打死了……
後來,和同學們聚會說起六四那天的時候,巨川說,因為槍挺密,他在六部口的橋下蹲了半宿,凡忠當時在讀研究生,他被堵在木樨地了,他的同學腿上挨了槍子,後來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才被醫院接收。是否因為這個還影響了研究生的前程,我不記得了。
讓我感到意外的是見到英濤的時候,上中學時那個羞澀靦腆的大男孩,怎麼一眨眼,變成了一個壯漢子了!他挺得意地說,軍校畢了業,現在是個轉業軍人,媳婦身懷六甲,馬上就要抱兒子了。大家嘻嘻哈哈,好開心。
不知怎麼,提到了38軍。我脫口而出,這就是那支開進天安門的部隊啊!我大爺就是給38軍隊亂槍打死的。
英濤一下子低下頭,對我拱手作揖,「真對不住啊。唉,你不知道,那些小兵,好多是外地農村來的,根本不懂。上面讓開槍,就朝著人群掃射。我對他們說,『你怎麼那麼傻,讓你開槍就開槍啊!你不會把槍抬高一點嗎?……』」
唉,不知道那個小兵是否先前聽過北京人的規勸,還是只是機械地服從命令。
我記得,六四血洗天安門之後,中國的一個新聞發言人(袁什麼,名字記不清了)紅口白牙地宣稱:我們沒有開槍,沒有殺死一個市民。幾天後,又改口說,的確死了人,死了四個。(具體數字我不記得了,總之,是一位數字,我大爺應該是四個裡面的一個吧。)
五年前,我在一次聚會上,認識了一位民運領袖。他為六四的事情,在德國很積極,而且他其實早在90年,就再次領教了共產黨的厲害。那次,他應邀去香港,結果在機場被拒絕入關,他才明白,是受了政府的「照顧」。五年前,他回國探親,同行的還有他的一位同學。倆人說說笑笑來到海關,他對同學說,你先走一步吧,我隨後就到。
果不其然,他被叫到辦公室談話。不過他明人不做暗事,明確地對國安說,「已經過去十五年了,六四這張牌一定要翻過來!」
他對我說,「我知道,現在六四不是重點,重點是法輪功和工潮,所以,我敢回去,有點麻煩,那不算什麼。」
去年,外甥女高中畢業來德國玩,偶然說起六四。我告訴她,現在中國依然只是管這場屠城,叫六四,沒有什麼感情色彩,官方最早是把這個定義為「暴亂」的,在野黨則稱這是八九民運,可是在德文中,則是很明確的被稱為「八九天安門大屠殺」。
外甥女一臉困惑。我就講給她聽我中學同學的那些事,那些叔叔,有的她也認識。
屈指算來,當年血灑天安門的年輕學子,就是如今外甥女的年齡啊。唉,二十年,就這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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