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訪蘇歸來後,江清曾經問過孫維世一些意味深長的話,也會有人問,也許江青就是要瞭解毛訪蘇的情況呢?我們認為,這種可能不是不存在。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孫沒有回答江的提問是不是因此就可能導致對她後來那麼殘酷的報復?而在一些文革史料裡面。都把孫這次拒絕回答江的提問作為被整死的開啟,可見這次提問的實質,遠非中蘇國際間的某些問題那麼容易引起江極度關注。
江青和孫維世的關係素來不錯,據金山回憶,1946年江青曾經親熱的問過孫:「你看我現在怎麼樣?」孫不知江所云,江青戲謔的稱呼孫是「草包」,江還親口對孫說:「我是主席的夫人,你是周副主席的女兒,我們要搞好團結。」
四十年代的江青給孫寫過很多信,可是這種通信的方式很快就在五十年代絕跡。然而,即便是這樣,江青在孫的婚禮上仍舊跑來,送上一份厚禮,同時還不忘跟孫熱烙的扯上幾句。江真正的發跡在六十年代,五十年代的江還遠沒有後來那麼面目猙獰。所以,還是讓我們從孫「通天」的背景上尋找答案吧。
孫維世的「通天」本領在當年就有不少人為之艷羨。據介紹,孫可以自由出入中南海,可隨意到中央領導人家裡做客,還可以帶人去中南海參觀,還可以吃上一頓兩頓便飯。(參看《話劇皇帝-金山傳》276頁)中南海是中共中央辦公所在地,更是當時中央領導人的居住地,可謂禁地森嚴,內中等級分明。
像陳伯達後來回憶的那樣,他作為八屆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只能居住在中南海乙區,而窗台上的花盆也要按照級別擺放,比如陳家裡的窗台只能擺放四盆,毛的窗台則能擺放八盆。不管這個記述是否屬實,中南海的規格之高卻是舉世無雙的。(後來八十年代曾經短暫的開放部分地區供民眾參觀,但不久又關閉如前。)
面對這樣一個在中國屬於最高領地的地方,孫不過是一個縣團級的幹部,何以能隨意出入呢?顯然來自於她不俗的背景。都知道孫是周恩來的乾女兒,但是,我們也知道周夫婦在黨內是一向以嚴於律己著稱的,而且這種律己甚至有些苛刻。
周的親弟弟周恩壽在內務部供職,周特地關照部長曾山要給周恩壽定低級、工資向低標準靠攏。鄧穎超作為女同志中的元老定級為行政五級,本來無可非議,可是周仍舊要壓下一級,按照六級的標準給鄧。至於周的侄女周秉德、周秉健等人在周的生前沒有額外的沾上一點「光」,反倒是因此多受了一些苦。依據這個情況看,周是沒有理由在妻子、弟弟、侄女之外憑空給一個乾女兒如此惹眼的特權,這不但不符合周一貫的作為,也不符合實際。
如此看來,孫的這個」特權」只能來自於另外的領導人,而擺在周之上的主要領導人屈指可數,尤其是和孫維世熟悉的更是一望便知。
金山回憶過,孫在1949年12月起的那次隨毛在蘇期間,和毛有過大量的合影,這說明孫與毛之間並不陌生,孫不僅有著和江青交往的歷史,和毛也有交往的歷史,只不過這段歷史目前還沒有更多的資料予以述及,不準備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的囉嗦,因為查考歷史最重證據。
還是繼續談談孫維世的「通天」背景。
金山在《莫將血恨付秋風》一文中披露,康生曾經在五十年代給孫寫過信,而且是長信。信的內容據金山說那就是「對封建文藝做了瘋狂的吹捧」。
都知道,康生在五十年代鬱鬱不得志,正是他一生「養望」的時期,這時候的康在黨內地位甚至不如陳伯達。也就是在這時,注意到康放下當年渲赫一時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處書記、中央總學委副主任的架子,傾心和一些人密切交往,這裡面比較突出的就是他和田家英的過從。
三聯書店出版的《田家英與小莽蒼蒼齋》一書中對田與康的交往做過描述:「20世紀50年代,康生聽說田家英樂事於藏書,便將自己校補的一套明代馮夢龍編纂的《醒世恆言》贈給了田。康生差人仔細將書每頁拓裱,內加襯紙,重新裝訂。有缺頁處,一律染紙配補,由他親自校訂。在該書第一冊的卷尾,康生用習見的「康體」補了118字,因與書中的仿宋木刻體不匹配,從卷三起,他以筆代刀,嘗試寫木刻字,找到了感覺。他在卷四前的梓頁做了如下表述:「此卷缺二頁,故按《世界文庫》本補之,初次仿寫細明體木刻字,不成樣子,為補書只得如此。」
據統計,康生在這部書中共補寫七十餘處,約三千六百餘字。這或是康在泡病號的幾年中,值得留下的有限的東西。 20世紀50至60年代初期,康不斷地把自己的「傑作」送給田,有其親書的人生格言,有其自鐫的座右銘刻,有時還做些「割愛」,將自己收藏的清人墨跡轉贈田。一次,康患感冒,臥床不起,告凡有來訪者一律拒之門外。田購得一幅金農的字,打電話給康,他一聽馬上坐了起來。」
康生當然不會平白無故的交結田,因為在五十年代(除卻1959年後),田在毛身邊是相當走紅的秘書,他的言行有時甚至左右毛的意見,康厚結田的醉翁之意還是在漸漸恢復他在毛記憶中他的「亮點」。所以,一旦在田失寵後,康生與田的交往也就結束了。
誠如《田家英與小莽蒼蒼齋》一書中指出的那樣:「兩個人關係發生微妙轉變是在1962年的中央北戴河會議之後。那時毛正為「包產到戶」的事氣惱田家英,以致半年不和田說一句話。而康生自1959年廬山會議之後,又活躍起來,已重新獲得毛賞識。康「審時度勢」,判定田的仕途走到了盡頭。這從他寫給田的對聯中可看出–「高處何如低處好,下來還比上來難」,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打這以後田便再也沒有收到康寫給他或送給他的東西了。」
由此可見康和田的來往,並非他康真的願意與田保持師友的名義,也並非酷好金石乃至忘我。其主要目的就是利用田的地位側面的打動毛。一俟田不具備這樣的資格,那麼在康的視野中也就很快消失。上面那段文字中透露的時間是1962年,也就在這一年的下半年中共八屆十中全會上,康已然給補選為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重新走回政治舞台,他也就更不需要走下坡路的田了。
孫維世是周恩來的乾女兒,但是,康寫給孫的長信難道是為了巴結周嗎?當然不是。
在整個五十年代,周恩來在政治上始終處於受壓的地位。五十年代初,高饒事件發作之前,毛有意把鬥爭的矛頭再度指向周。毛指責政務院犯了分散主義的錯誤,強調要加強黨中央對政府機關的領導。根據毛這一指示,周親筆簽發了1953年3月24日撤銷以他為書記的政府黨組幹事會的通知。
周原來負責的政府系統工作除了外事方面還由周作主外,其他的都劃歸給他人,其中高崗擔過來的部委就有八個之多,包括重工業部、一機部、二機部、燃料工業部、建築工業部、地質部、輕工業部、紡織部。高崗所領導的國家計劃委員會故有「經濟內閣」的外號。而高從延安時期就是毛的親信,當年跟隨高的工作人員承認,高在生活作風上的問題早就有人向毛做過匯報反映,但都被束之高閣、置之不理。
1958 年的南寧會議,又成了毛專批周的鬥爭會,在力平的《開國總理周恩來》一書中的362頁中明確的寫道:「在南寧會議上,毛澤東是有以柯慶施取代周恩來的設想的,雖然沒有正式提出,但是,以周恩來的敏銳,當然能夠感到。‧‧‧‧‧但如果直接提出辭職,容易被誤解為進一步對抗。
因此,周在1958年6月9日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委婉的提出自己繼續擔任國務院總理是否適當?雖然事後毛不得不做點表面文章假意挽留周繼續留任,可周則必須再進行一次不得已的痛苦自誣。
周的秘書范若愚回憶道:周恩來同志講的話,我當然聽清了。打完電話之後,他就說得很慢了,有時甚至五六分鐘說不出一句來。這時,我意識到,在反冒進這個問題上,他的內心有矛盾,因而他找不到恰當的詞句表達他想說的話。在這種情況下,我建議,我暫時離開他的辦公室,讓他安靜地構思,等他想好一段再叫我來記錄一段。‧‧‧我隨鄧大姐到了周恩來同志辦公室,她和周恩來同志爭論了很久,最後,周恩來同志勉強地同意,還是由他口授內容,我回到宿舍去整理記錄。
在整理到學習毛澤東思想問題時,我引了一句成語說:「我和毛主席,『風雨同舟,朝夕與共』,但是在思想上還跟不上毛主席。……」後來,我把整理後的記錄請周審閱時,他看到「風雨同舟,朝夕與共」這句成語時,嚴厲地批評了我。他說,在關於他和毛的關係上,在整風以後,還可以引用這句成語,但是在整風以前,不能引用。「這也說明你對黨史知識知道的太少!」周講這些話時,幾乎流出了眼淚。
最後,他逐字逐句地自己動筆修改一遍,又親自補充了幾段,才打印出來,送交政治局常委和書記處傳閱。後來稿子退回,周看過以後,又要我把批在稿子上的話謄寫清楚,再打印一次。我看到政治局常委和書記處提的意見,把「檢討」部分中的一些話刪掉了,有些話改得份量較輕了。我看了之後,心裡的緊張情緒才緩和下來。但是,我發現周在起草這個發言稿的十多天內,兩鬢的白髮又增添了。
從上述范的這段回憶,清楚的看到周在那種大背景下的無奈與痛楚,毛對其凌逼之甚於此可見。試想,周處在這樣一個境地中,康會借助孫維世來結好周嗎?不僅范如此回憶,周秉德在她的專著《我的伯父周恩來》一書中專門引用了一個周起草的請示報告,為了一個水庫的事宜,周不得不向彭真做匯報請示,以周1956年八屆中共中央副主席,歷史上的最高三人團的首腦之一的地位竟然淪落到此,康難道不知嗎?以康的精明、勢利,他會如何對待周,豈不是明擺著的?就算不落井下石,可也不至於格外巴結周吧?
周頗有自知之明,他對王稼祥說過,他就適合干跑龍套的工作,當不了主角。而洞察黨內風雲變幻的康生寧可巴結田,也不會主動示好周,這是一個基本常識,至少在五十年代如此。(進入六十年代以後,康更加把不用巴結周了)
金山說康生在給孫維世的信中對封建文藝進行瘋狂的吹捧,雖只有這麼一句,可也說明信的主要內容是什麼,說明了康交結孫的程度。
都知道康生此人雖然十惡不赦,可也頗有些真才實學,例如他在書法、金石方面的造詣,完全可以說得上黨內獨步,關於這一點,康本人也當仁不讓。據知情者說,康曾經在背後議論過毛的書法,他認為毛的書法根本不屬於上乘,充其量不過是在勢道一處下了點功夫,言外之意相當明顯。
康生的這個學問毛也是心知肚明的,他幾次公開的對康的本領加以讚賞,他評價黨內幾個文化方面的專才,其中還把康與董必武並列。而黨內一些大秀才也不在康法眼之內,例如他根本瞧不起胡喬木、陳伯達,他還給陳起了一個外號,稱他們是毛身邊的書獃子、不達時務,特別是他對陳的評價後來不幸言中。
在康休養期間,登門拜訪專門就學問請教康的黨內著名秀才不在少數,像鄧拓就是其中一位,鄧不但和康切磋學問,還把康請到家中賞玩古董,以致於鄧自殺後,康明確告訴有關部門在查抄家時候務必要手下留情,也就是要把鄧自己的古玩如數的轉交給他康收存。
在康而言,能和他暢談古今文化特別是封建時代的文化者黨內寥寥可數,而今他居然屈尊就駕給一個年紀不過三十歲上下的小字輩的孫寫去長信大談什麼封建文藝的得失,難道不足以說明問題所在嗎?
康這麼做的結果和原因只能有一個,那就是要結好孫維世,結好孫目的則是利用孫去結好一個更大的、更有來頭、更能左右他未來政治命運的重金屬。
大量的事實證明,在黨內,康刻意維護和交結的女人無外乎江青、葉群,男性不過是毛、劉、林三人。而這五個人無一不是對康前途命運起到關鍵作用的,那么孫呢?為什麼康對孫如此垂青呢?
江青和葉群之間的對話起因又是什麼呢?是江心血來潮嗎?為什麼江要在孫這件事上拉上葉墊背呢?
都知道,在歷史上林彪曾經追求過孫,雖然未果,可林對孫印象一直不錯。而就在孫的丈夫金山失蹤之後,孫投告無門的情況下,第二時間裡想到了林。她給去信請求林的援助,這封信落在了葉手中,而且也被江得知。
下面我們不妨多說幾句葉群其人。葉群在孫這件事上應該本能就不會有什麼好感,葉晉身之道大抵和江類似,所以,越是這樣她們才會對有可能的雷同的情況或者人物倍加注意。葉權欲熏心的伎倆不但破壞大局,而且還順帶著把林家父子送進萬劫不復,她那個自作聰明關於設立國家主席的三點看法(林辦秘書於運深回憶那是葉主意)徹底給毛整垮林提供了口頭依據。但是,在孫件事上公正的說,葉不需要負有什麼責任。
這裡面涉及到一個葉群的為人問題。林辦秘書張雲生以親身接觸曾經評價葉雖然比較壞,可到底比起江來還是要強,至少能和身邊人做到好合好散。換言之,葉毒程度遜於江。這裡舉出兩個例子,第一個是薛明的境遇,誰都知道在延安時期,薛曾經對葉群的歷史做過揭發,深惹林彪、葉不快,成為後來林賀交惡的一個側重點,即便是這樣,葉後來並沒有把薛明置之於死地使得其有了劫後餘生。相比江弄死王瑩、章泯、囚禁秦桂貞這些絕決的做法顯然有些區別。
江青在知道孫求助毛家灣的同時很快趕到葉那裡,提出了「現在趁亂的時候,你給我去抓了這個仇人,你有什麼仇人,我也替你去抓。」這裡既有警告毛家灣的動機,也有把葉綁在她自己戰車上的起因。
去年,我們走訪一個曾經參加過孫維世專案的「三種人」,他叫王××,他雖然不是孫專案的核心人物,還是在他的口述中得知一些孫專案的相關背景資料,而且提供的兩個點比較值得關注,或許也是開啟孫冤獄的一把鑰匙。
王 × ×說:「孫那個案子不能提,一提就做惡夢,好幾年都緩不過來那個勁。孫在裡面不到半年就給弄死了,那是早就有人關照過,根本活不過整年去(指 1968年)。開始審她,我還去了,可去一次就不去了,不是不讓我去,而是不敢去了,那不叫審,那就叫整,說得具體點就是侮辱人,用書面上的話說就是蹂躪。
我有一次還問頭頭說怎麼這麼整這女的,頭頭給我一份材料看,一看,這案子來頭太大,上面都點名了。那幾個專案的人整累了,回來喝水聊天時還說,那女的(指孫)性子真××的烈,還以為這是中南呢?孫死的那天我不值班,回來取東西時,聽說她死了,要我們立刻趕去,我就去了,正趕上往外抬人,死的太慘了,身上就蓋著一條白布單,臉上還有血。
後來,八十年代讓我們這些人交待時,我就把頭頭給看的那個材料也給交待了,有一句話我記得最清楚,這是江青說的,那時候江是什麼人啊,她說的話跟聖旨也差不多,我怎麼能記不得呢?材料上說孫從大慶回來還去見過毛主席,江就指這件事說孫是狐狸精,是美女蛇,還說是她是主席身邊的定時炸彈。後來,上級組織把交待的這段話給刪了,也沒解釋為什麼。」
這個回憶,第一,告訴我們,孫被押入監獄挨整是有人存心要致其於死地,而且王××用這個蹂躪想必大家也該清楚,狹義上蹂躪對於一個女囚來說意味著什麼;第二,江青漫罵孫的理由。第三,孫的慘死。
江青分別在1962年、1964年兩次拉攏過孫,她要孫幫助她整理話劇,孫沒答應不說,還對江傑作《杜鵑山》表示特殊的沉默。孫從大慶回來的時間應該是1964年以後,也就是說在江拉攏孫未果的情況下,在江看來又添新恨。
孫死狀很慘,《話劇皇帝-金山傳》中記載,孫死時遍體鱗傷、赤身裸體。王××回憶中也提及這一點,不過,順便多說兩句,漢語中的赤身裸體和一絲不掛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同義詞,互聯網上介紹孫的冤獄多數使用一絲不掛這個詞,我個人認為不夠嚴肅,有故意鬧噱頭的意思在內。據王××自己說,孫死時衣服穿的很少。不過,不管是一絲不掛還是赤身裸體抑或穿的很少,都直接反映了孫冤獄的黑暗所在。
是什麼原因導致讓江如此的仇視孫呢?是什麼原因是讓江暗示可以用一切非人類的手段處理孫呢?
對照一下王瑩、章泯的死就會有個側面的回應,王因為爭演賽金花一事開罪江,章因過去和江同居的歷史而急於被滅口,這兩個人的死亡是江直接插手過問的,也就是說在江親手弄死的對象中,真正屬於「路線分歧、政策分歧」的幾乎等於零,而最讓江恨恨不止的恰恰是私人之間矛盾乃至仇隙。所以,孫這個案子在很大程度上也應如是看。
但是,僅憑這個孫專案成員的口述就可以斷定孫案僅限於挾私報復嗎?目前,幾乎所有教科書包括金山的回憶文章似乎都在強調這個印象,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難道在挾私報復的煙幕下沒有掩蓋著另外一種更為逼真的傾向或者預謀嗎?
兩種版本的《金山傳》都在告訴一個情節,那就是當孫泱(孫的兄長)、金出事以後,孫維世、孫新世姐妹四處求人,力圖解救親人於危難之間,他們除向中央軍委寫信以外,就是給當時中央文革也就是江青寫信求救。這件事揭示什麼問題呢?它至少說明一個現象,那就是江對孫出事之前最後一次去見毛的定位不準確。
孫維世不是江青、葉群一流,本身沒有厚黑的本領,她在情急之中找到江足以說明她最後一次去見毛屬於正常範圍內的覲見,假如像江誣蔑的那樣,孫何能給江寫信?但是,目前披露孫最後一次去見毛的情節只有這位專案成員,江是不是真的瞭解孫去見毛的詳情,不得而知。
原中央警衛局鄔吉成在回憶錄中記載,江未得毛允准的前提下是不能隨意見毛的,而且還舉了一個生動的例子。其實不僅江,親屬包括邵華、毛岸青、李訥、李敏、張文秋等人都不能隨意覲見毛,即便是見毛,也需要事前被告知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當然,江不在此列,因為她一旦見毛,不該說的也常常要說。不過,只要是毛不準備讓江知道的,一般沒有人敢對外洩漏半個字。
在孫被捕之前,孫泱(原人民大學黨委副書記,曾任朱德秘書)已被整死。孫的死顯然不是矛頭對準孫的,因為打倒一個孫不需要這麼一個特大鋪墊,這點作為孫泱的首長朱德看的很清楚。朱曾經說過:「孫泱有什麼錯?他的錯無非兩點,第一是給我當過秘書,第二是說了真話。」
朱德在五十年代後期開始,受到逐漸有目的、有步驟的政治打壓不是沒有來由的,在廬山會議期間,朱一發言就被毛指責為隔靴搔癢,而後,毛還質問朱是不是在會上舉了半個手的問題。由廬山批彭引發的軍委擴大會議,朱更成了被炮轟的重點,林彪等人不斷給朱上綱,這裡不禁要問,如果沒人指使,林何能對朱如此開炮?林點名批評朱,還宣稱朱德「沒有當過一天總司令」,又把當年在江西的舊賬重新翻了出來,並以此作為朱反對毛的歷史證據。
10月,經毛批准,中央將朱的檢討印發黨內。
朱德生平最為討厭個人崇拜,對日益被掀起的個人崇拜狂潮嗤之以鼻,毛非常不滿,據李維漢回憶,1964年,毛批評朱說,此人一聽反個人崇拜就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孫泱的死應該說和打擊朱有著密切的關聯。
孫泱遇難前後,朱曾經請周恩來出面伸以援手,周苦笑道:「有些人我沒有保他,他的日子還好過一些,我保了他,他的日子更難過了。這是我沒有想到的。」周同樣的這句話還在武漢7.20事件中提及過,保健醫生張佐良做了忠實的回顧,不過,張這個回顧並不見於在國內出版的《周恩來的最後十年》一書,而是見載於在香港出版的《周恩來保健醫生回憶錄》。
孫泱何許人也?周能不知道?但是,以第三號人物的地位仍舊無法對孫泱的生死作出明確的表態,而在周的內心深處,當然比較朱要清楚,那些來衝著孫來的人背後的黑手到底是誰?
江青在毛面前告周的狀說:「我們層層燒荒,他(周)卻處處滅火。」毛說:「他一貫如此。」
孫維世的材料送達江青處,江把有關的信件資料燒燬,卻保留了一張周接見孫他們大慶劇團的一張合影,江青拿著這張照片找到周說:「這下子罪證找到了。」周看後默默無語。
孫維世是1968年3月1日被捕,3月22日,周在公開場合下喊出「誓死捍衛中央文革」以及公開讚揚江的話,這應該不是偶然的吧?
文章的開頭中曾經這樣寫到過:江青和葉群說過:「現在趁亂的時候,你給我去抓了這個仇人,你有什麼仇人,我也替你去抓。」
有人突發奇想,要是把這段對話中的一位主人公換成另外一個人呢?效果會是如何?
×××和江青說:「現在趁亂的時候,你給我去抓了這個仇人,你有什麼仇人,我也替你去抓。」
當然,這種話是否存在,首先還是要看歷史事實。
有一件事值得反覆琢磨,那就是在這場文化大革命中,歷次和毛作對的人都沒有逃脫劫難,而和江有過過節的人也經常橫遭不測。總之,得罪這對夫妻的人在文革中鮮有倖免者。
現在,看看江青拉攏孫幾段談話就可窺知內中的奧妙所在。
1963年,江對孫說:「你來和我合作,抓一下這個戲(杜鵑山),搞他個樣板來,怎麼樣?」江又說:「你來給我當參謀,抓話劇。」孫說:「總理已經批准我去大慶深入生活。」江說:「看來只有我孤軍奮戰了?」
1964年,江對孫說:「維世,你拍了那麼多戲,有沒有問題?這次該去我那裡了吧?」孫敷衍了事。
江青對話劇的印象是「針插不進、水潑不入」的「獨立王國」,其實只要稍通文革史的人都會知道這句著名的「獨立王國」論的原創作者是誰。江找孫談話,雖然僅限於話劇樣板戲,可來頭之大卻是孫沒有料到的。而江談話的宗旨也並非獨創,而是另有高人的指點。
孫維世沒有細想內中的緣由,在孫從大慶歸來後,按照孫專案的人員回憶,孫回京後去見了毛,談的話題雖然不得而知,但是,涉及文藝界的話題應該是題中應有之義。而除了文藝界呢?會不會有其他的政治任務呢?
然而,孫並沒有從這次談話中獲得新的轉機,倒是危機步步逼進,從這個結果看,此次談話大約也不夠理想。
夫妻二人兩次出面,孫都沒有理解或者說沒有執行,其令人悻惱程度也是可想而知。
都知道江青抓樣板戲的背後絕不是揭示文藝界那麼簡單,而是帶有濃厚的政治預謀,即以海罷事件為例(海瑞罷官簡稱海罷),江事前找過李希凡,李不敢接,此後才選定姚文元。而海罷事件的幕後老闆何許人也也是不難猜想的吧?那麼這次話劇界的打破缺口從孫這裡入手,後台老闆何許人也也是一樣的吧?
孫拒絕了一個前台指揮,又絕決了一個後台老闆,這起政治事故比較五十年代的出訪事件遠要說明孫立場,這樣一個立場的人應該何去何從呢?似乎田家英的下場已經說明了問題。
在文革裡江青點名要整垮的電影演員中王瑩是一個比較突出的典型。不過,王在遭到非人待遇後身體處於半癱瘓狀態下還在1973年11月被批准入院治療,只不過這種治療的效果幾乎等於零,所以,王最後沒有能夠自救,但是,仍舊在醫院住了一年多,所以,目前通行的說法s 王含冤而死卻並非孫的慘死可等量齊觀的。
另外一個意外的插足孫事件的李立三也在文革中莫名其妙的「選擇」了「自殺」,李不過是在孫這件事上澄清了一個事實真相而已,卻因此遭到圍攻,李死後,法醫鑒定報告裡連死者的身高、體重都搞錯了,難怪李的親屬和生前好友始終質疑李是否死於自殺,按照陳昌浩的兒子陳祖濤的觀察,舉凡在文革中所謂自殺幾乎無一例外都是屬於他殺包括脅迫自殺。
王瑩、章泯都是江青必欲致其於死地的人,而遭受的折磨卻遠不是孫維世可比,孫入獄僅有半年的光景就給活活弄死,可見,如果江是僅僅是出於洩憤將孫弄死,理由卻也不夠充分,至少力度不夠。孫的死只有和政治上的最大黑幕聯繫到一起的時候,才是露出冰山一角.
孫至今離世已經差不多四十年,而死亡的全部真相仍舊沒有權威的披露,這起文革中最大的政治謀殺案之一的背後,所昭示的黑幕遠非今天我們能夠想像和理解的,其元兇可以說至今逍遙法外。
孫死前對妹妹孫新世說過一句話:「江青最壞」,我想孫想要說的可能遠不及此,而就是這句話在文革中也已經大逆不道,能讓一個文弱的女性在生命的盡頭說出這樣的話,同時其所能夠解讀出來的內容不是已經令人不寒而慄了嗎?
金山在《莫將血恨付秋風》一文中解釋:孫維世不去也不和江青講她同毛出國的事情–「王顧左右而言它」,」是因為事關黨和國家機密。」
歷史誠然不是京夫子的藝術演繹,卻也容不得親尊者諱飾。
其實,以當時中蘇的友盟、以江青的地位,按照曾志的回憶,江可以閱讀政治局委員規格的文件–以此前此後蘇聯六年四次以第一夫人的高規格接治江的慇勤,當時還會有什麼對於她非知不可、乃至小女子翻譯耿耿一生的「黨和國家機密」呢?
以康生的老謀深算,他投孫萬言以長談文藝,難道會僅僅因為這姐妹是藝術知音,或當過一陣能涉入」黨和國家高級機密」的翻譯?
孫維世是處處事事、公公私私都疏離避讓著江的,應該說康不會不知道。也許正因為他洞然那疏離更深處的一切,才不但依然「湊」近孫,而且「湊」得更熱絡,更親切、更藝術、更屈尊吧。
四十年翹盼解密,終於寧可相信:越是關鍵的專案材料,怕是越是毀得差不多了。與其說金山在解釋,不如說他在掩飾?同一問題穿越時空又遭遇「王顧左右而言它」:前是新婚的妻子本人,後是苟活的丈夫,都在諱偽證真–都在為極權及其體制或至尊至親者諱以避不測,都在欲蓋彌彰著女人們最微妙的過敏,都在流布與加劇著一種傳聞,一種疑惑,一種權勢峰巔上女人的妒與恨。
來源:凱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