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斤老太的悲聲-王若望遺孀羊子訪談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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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讓耿介不阿,自謂「仰望天地寬」的羊子女士如實地呈現自身。她痛快地直言不諱,是針對當今中國人所患頑疾而下的猛藥;她對王若望深沉的追思,提醒著逝去了的中國知識份子的典型,以及同樣逝去了的對彼此許下的允諾。

「我是這麼看待我先夫一生的:這好比,在暗流洶湧的波浪裏,他是一葉小舟,不管波濤洶洶,湧浪迴旋,也不管那暗夜中的風暴,他真的弄不清是誰在算計他,筋痠骨痛照樣劃,膽顫心驚還是劃,他沒能看到曙光,直至他無力無奈,終至鬱鬱寡歡而離世,作為家屬陪伴他默默忍受而終,我的悲哀,我的痛心,我的遺憾,可想而知。我在想,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他們生前多一份關懷?少一份漠視?多一份敬重,少一份忌恨?使他們雖然沒能看到中國民主化,然而卻能在自己隊伍的溫暖中安然歸去?」(羊子〈畢生追求自由文化的鬥士〉)

在許多人的心目中,在這殘忍的時代,王若望九死而無悔的真性情、鐵骨頭彌足珍貴、值得敬愛。他多難的一生和近代中國的歷史緊緊相扣:一九三四年因參加罷工被中華民國政府逮捕並判刑;一九五七年被打成右派;一九六八年因批判毛澤東入獄四年;一九八七年被鄧小平點名開除出黨。這是鄧當時的名言:王若望是資產階級自由化的老祖宗。

一九八九年,王若望因披著「救國救民,先救孩子」的肩帶走在聲援絕食學生的遊行隊伍的最前列被捕,入獄十四個月。之後他攜妻子羊子(馮素英女士)流亡美國,為中國的民主化奔走,最終在困頓中病逝。他去世後,人們無意間得知王若望夫婦多年來默默為天安門受難者、青海貧困學生捐款,所捐款數與他們節儉的生活完全不成比例。

王若望飽含悲劇意味的去世,曾經在海外民主人士中掀起自省與愧悔的波潮。這一名在中國人中少有的天真、執著的老人在詭譎的政治中浮沉,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失去他一生秉持的對真理的信任。在他的自傳《自我感覺良好》中,關於早期共產黨在民間發展的生動側記及作者對真相的批判十分珍貴。然而不可否認,王若望餽贈給人們的最珍貴遺產卻是其一生純真如孩童的,對正義獻身式的實踐。他慘淡的流亡生涯以及孤獨的身後更突現在政治中,純善的人格有若凌霄一羽,飄然遠去,不染世塵。

二零零六年底,我在墨爾本首屆自由文化會議上初識羊子,這位柏楊曾為了其無私奉獻的俠骨柔情而盛讚之:「每一個受人敬愛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使人同樣敬愛的女人」的王若望夫人。關於這位風範優雅,際遇、見識與人格十分不凡的中國女性,有兩件事使我留下了永難磨滅的印象。

在旅館房間裏,我們把楊小凱夫人相贈的花供在王若望書封面上的照片前。那天的夜裏、以後的清晨,我看見羊子長久立在先夫照片前對他傾訴,飲泣。而從在這之前與羊子的談話以及她關於王若望的回憶文章中,我深切體會到她深厚如海的悲慟之必然,以及在這悲慟之中我們所共負的罪責。

在我報告的那天清早,羊子友愛地理了理我的衣領,鄭重地說:「我有一個要求。請你在報告前說出對於這次大會的意見。你不是在大陸長大的,你能看見我們看不到的。你能看出來我們的悲哀。」雖然我出於天真恐怕是沒有很好地完成這項莊嚴的任務,羊子所不知道的是她的這個要求,正由於它的完全真實與正當性,使我悲痛莫名。

這兩件事深埋在心中,使得我對於羊子這位女性前輩以及她所背負的重軛,無論是屬於個人的或是民族的,有一種獨特的尊重與體悟。這使我一直覺得該讓耿介不阿,自謂「仰望天地寬」的她如實地呈現自身。正如下面的訪談顯示,如此痛快的直言不諱,事實上,乃是針對我們所患頑疾而下的猛藥。而她對於王若望深沉的追思則提醒我們逝去了的中國知識份子的典型,以及同樣逝去了的,我們曾經對彼此許下的允諾。

值此王若望逝世七周年紀念,特以此文敬悼勇者不死之精神,並矢志不忘,以為逝者慰,為生者禱。

實踐公義,與中共徹底決裂

問:王若望先生去世七年整了。出於種種原因,他在去世前承受了極大的精神上的苦難。您對於他與民族命運緊密相連的一生有什麼體會?他有什麼未完成的遺志?

羊子:王若望去逝後我先是感性上的懷念。我曾在〈誰「為理想而承受苦難」〉中寫道:「老伴生前曾經生活的環境,無論在中國抑或在美國,對於他來說,他都是在思想荒漠中,孤獨無援鮮被理解的寂寞難耐的苦行者。難就難在,他,明明寂寞難耐,卻顯得快樂尋常,明明有人誣陷他,卻仍視若無睹,從不在我跟前議論和訴苦,那種硬把黃連當甜果吞的氣度,除了折服,五體投地,我也更為直到今天方認識到他深處而羞愧,我為錯把玉石當瓦石而遺恨終生。」

六年後我開始從理性上看問題。他的絕不妥協這點在中國知識份子中可說是十分難得。他的可貴在於一輩子對於公義的實踐性,以及他與中共決裂的徹底性。許多的民主人士,事實上,還懷抱著殘餘的幻想,不能與中共徹底決裂。而他始終不渝的理想主義又使得他的不幸可以說是年輕人的不幸:「哀莫大於心不死」。

王若望的未竟事業是:一九九三元旦在莊嚴的中華民國升旗典禮上親口向當時的總統許諾的:努力使大陸像台灣那樣自由民主化。

民運各唱各調,未視共產黨為革命對象

問:在海外為了中國自由民主所做的努力中,您可說是親臨其境。當前的困境突現了什麼問題?是什麼構成這問題的深層原因?

羊子:今晨醒來對著若望的遺像,忽然注意到眼下的中國人裏,凡是幹民主大業的一代紛紛離世,以魏京生為代表的民主牆時期的一代如今成了祖國棟樑年齡,推動國家進步的人在他們之中。放眼看,君不知——恕我直言——均是喊民主的呀,我好像找不到真正忘我地、不計個人得失地幹民主。也難怪,他們一代是屬於老三屆一代年齡層次,被剝奪了受教育的大好機會,大凡啟迪人心智的書籍、人文道德、優秀傳統一概以破四舊的名義毀於一旦!剩下的就是苟延殘喘。

想想也慚愧,我比老三屆一代大十歲左右,我自己也感覺學習功底不紮實,停留在一知半解水準。自己尚且如此,再聯想他們一代恐怕是比我還要遺憾了,是不是可說這麼描寫:即使這些佼佼者也基本處在頭重腳輕根底淺,牆上蘆葦腹中空?可悲者他們自己並不如此認識自己,還覺著處處高人一等。這樣沒底氣而不自覺的人如何幹出轟轟烈烈大事來?我們說懷大才者尚且要謙卑為懷,敬畏世人,沒底氣而自滿的人誰會走近他?

其實現在幹民主,應該不必像上世紀上半葉那樣去捨身忘死了吧?當然坐牢可能,但是你既然懷大志,像曼德拉那樣的人就要準備著挨,準備著苦,準備著暫時失敗,準備著坐牢,否則那叫什麼民運志士呢?誠然,十三億人口中,絕大部份是芸芸眾生,胸無大志,這是中共執政後恐怖洗腦的結果,加上毛歷來窮過渡的政策,搞得一代一代人除了喊漂亮話、實際只想撈好處,即使自認為民主精英的人物,多年來的作為不也是人心盡失?只落得民運低谷又低谷外,我沒有看到別的積極的、可喜的進展。

王若望被中共迫害、被放逐海外,又遭自己營壘同仁暗算直至命歸西天,儘管獲得幾乎海外精英齊聲慟悼,可是一旦喪事完畢又有誰身體力行、繼承先烈們精神、為理想而奮鬥?事實上他們又急於重操舊業,寧當雞首,勿當牛後,如此反共,豈非永遠以卵擊石?他們難道不懂得自己這種一盤散沙的局面嗎?可是有誰在真心反思?

看來真正的問題是不懂民主,否則不會這樣。誰真為民主獻身?都成了草頭王,各唱各的調。我覺得,他們並沒有真正把共產黨作為革命對象。


王若望伉儷。(楊軍提供)

回國遭拒,紅朝為所欲為

問:去年夏天您被拒絕回中國,這曾使您非常失望。這件事說明了什麼樣的中國現狀?

羊子:去年六月我去總領館簽證,以為憑著美國護照,又想想自己不過曾經是民主人士的家屬,況且我也老了,出國至今從未回去過大陸,以為簽證容易,誰知道居然被拒簽,這算什麼意思呀?衡量自己充其量是一位陽光老人而已,我的什麼都是透明的,不讓我進入大陸,為什麼?難道我會對他們有一根頭髮絲威脅?由此可見這個國家政權到了隨心所欲、為所欲為而所向披靡、無人管了,再這麼下去,連我這樣的人也會消失了。

這下子好,這些貪官污吏們空前大團結,團結在錢、財、二奶、三奶周圍,任憑外力打不跨、攻不破呢,必須靠他們自身腐敗、腐爛告終,但是這個周期長著哩,就好比鋼鐵也按照自身周期長鏽,要等多久才會變成一堆爛鋼鐵?肯定會的,但是緩慢得很;作為黃皮膚的華裔,我的心能不悲涼嗎?

我們再來看看世界列強們。胡錦濤前年訪問美國,花了六十億帶著政治癌細胞的美元購買了飛機等美國貨,一路發地受到禮遇,今年以來的幾大事件我看到的是西方政要們的示軟、服軟。而且西方列強們以及中國的民主精英們對於中共的倒行逆施、胡作非為似乎都表現為寬容、遷就,對於受中共迫害的受苦者似乎一律漠視,連馬英九也明白地向中共搖橄欖枝了!

我在想啊,要是王若望健在,要是他於二零零二年(而不是一九九二年)來到西方,他還能受到十年前那樣的真心實意歡迎嗎?過了十六年後的今天,中共照樣可以拒絕六十九歲的、毫無民運色彩的我進入中國,卻允許整天反共聲音不停的某些人回國,這些毫無章法的倒行逆施再無人理睬,就更無人重視了。我彷彿料到明天將是中共染紅地球的必然。──轉自《新紀元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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