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3月15日訊】一、她的故事像好萊塢電影一樣……
離開廣州前收到果實師傅的電話,她要到廣州,她的案子將在白雲區法院開庭。我答應去旁聽。那天起了一個大早,趕到白雲區法院,經過兩層安檢進入法庭。坐下來才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來到中國的法庭裡,所以一切都感到很新鮮,高高的法官椅子,下面是矮矮的記錄員的凳子,兩邊是針鋒相對的原告和被告席位,下面是六七排旁聽凳子。
我有些驚訝的是,我們的法庭竟然和西方電影裡看到的法庭佈置得幾乎一模一樣。很顯然,這絕對不是中國特色的法庭,在硬件上幾乎是全盤西化地照搬了人家西方那一套。只是不知道我們是否擁有了那種法的精神。
時間到,原告被告入席,旁聽者按照原告被告選邊坐,我和南方報業的幾位記者坐在果實師傅這邊的旁聽席上,被告那邊的旁聽席上只有一兩位。然後,三位法官從後門依次走出來,他們都很年輕,穿得很法官,而且在審案過程中竟然都和英美國家的那些法官差不多的表情和做派,讓人不能不肅然起敬。這又雷了我一下。我想,什麼時候我站在被告席上的話,法官也這麼年輕,他們能聽懂我的話嗎?法官裡還有一位很好看的女法官,大概也就二十多歲,和果實師傅差不多年紀。看到她端坐在高高在上的法官位置上,我想,她會不會被男朋友氣得哭呢?
很快,我就停止了胡思亂想,因為果實師傅開始向法官陳述。這個民事案子是果實師傅告他的哥哥和廣州的一個瘋人院。案子多次被各大報紙報導過,我也看過一些,但都沒有坐在法庭上聽果實自己講述來得真實。果實師傅平和的講述卻把我帶進了好萊塢大片裡……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果實被親人騙到父親的墓地前掃墓,突然一群男子從墓地的周圍衝了過來,其中一位顯然有專業訓練,迅速麻利,用一個麻袋一下子罩住了年輕女子果實的頭,就在果實感到眼前漆黑一團的時候,她被那些男子七手八腳地拖上了一輛面包車。
她被綁架了,她本能地反抗著,但有很多雙男人們強壯的手讓她無法動彈,於是她喊叫,因為她只能喊叫,就在這時,她感覺到自己的褲子竟然被那些男子三下兩下地脫了下來,她驚恐萬分,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屈辱,他們到底是誰?想幹什麼?她只有更加激烈地反抗著,但他們再一次按住了她,隨後她感覺到一隻冰涼的針頭插進身體裡,隨即,她眼前的黑暗迅速擴散到她的大腦……
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白色的床上……這就是她現在要控告的那家精神病院的床。在那裡,她努力想說服醫生她不是精神病人,她是被綁架到這裡的,但她越說,那些醫生就越認定她是精神病人,而且開始把她當成精神病人「治療」,據說精神病院是接受了果實家人的委託,要求他們控制住果實,從而他們好侵佔果實父親留給她的財產。問題在於,這個精神病院收下了錢,竟然就真以綁架的形式把果實關進了精神病院,開始了對她的折磨(具體內容見果實自己所寫的《瘋人院日記》)……後來她終於逃出瘋人院……
可是,我卻感覺到,雖然她已經逃離瘋人院,但卻在精神上永遠的受到了傷害,我希望她盡快飛越瘋人院。
在被關進瘋人院之前就學佛吃素的果實,經過這一磨練,不知道是大徹大悟了,還是看破了紅塵,又或者萬念俱休,重新獲得自由後,她削髮為尼,成了果實師傅。削髮前的果實是一個挺好看的女子,看到削髮後的她,我想,也許那樣,當一伙男子罩住她的頭後,在脫下她褲子的時候,也許會猶豫一下,也許他們會蔑視人世間的道德和法律,但他們心中會不會有聖靈和佛祖?
我沒有辦法寫出她的故事,你們自己去問她吧,我的筆只是用來編寫好萊塢故事的,但當面對一個真正如此驚險和不可思議的好萊塢故事的時候,我就不願意再去殺蛇添足了。
當然果實師傅之所以讓我覺得難忘,並認為值得一提的並不是她那好萊塢電影似的經歷,要知道,在我們這個神奇的國度,精神病院裡關的很多人都比那些把他們關進去的人更正常。
我關心果實師傅,是因為她出來後、出家後那種鍥而不捨地追求真相、討回公道的執著精神。一個朋友聽說我第一次起來那麼早去旁聽一個和我毫不相干的案子,曾經質疑我,一個出家人為什麼還那麼執著?為什麼還放不下?忘記那些不快樂吧,沒有必要告來告去了!
為什麼?很簡單,如果那天你也在法庭,聽一下那位代表被告瘋人院的醫生的答覆也許就明白了,他們並不對果實師傅的具體指控做出任何答覆,只是傲慢地說:我們是按照國家法律和衛生部有關規定操作的精神病院,我們一切都符合國家的政策,我們沒有做錯什麼!
他們只是按照規矩辦事?按照他們的規矩,只要有人給錢你,你答應了人家,就有權力把另外一個綁架,丟進精神病院?然後開始把他當精神病人「治療」,只到把他「治療」成真正的精神失常的人?如果你們的規章沒有錯,那一定是我們沒有按照你們的規章生長而錯了?你們什麼都是按照國家的法律和規定,自然是我們沒有達到你們的標準?正如你們是正常的,我們就應該有病?
果實師傅在自己的案子陳述中說得很清楚,她現在並不僅僅是為自己討回公道,她想借助自己的案子,要把這種契約監獄的內幕揭露出來,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要在他人身上重演。
我支持果實師傅的執著,但我支持她的理由卻很自私,我擔心有那麼一天,一夥人突然衝出來,給我罩上頭套,讓我昏過去……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瘋人院裡,「醫生」告訴我,你躺著別動,我們收了人家的錢,或者我們接到了命令,所以,你瘋了。不過,只要你安靜地躺著,我們大家就相安無事,但你必須承認你是瘋子……
二、他的故事則比好萊塢電影還要……
【編者按:北京「新青年學會」四君子楊子立、張宏海、徐偉、靳海科於2001年3月被捕,2003年11月10日被中共以「顛覆國家政權罪」繫獄。2009年3月12日,楊子立和張宏海服刑8年後獲釋。】
到杭州去辦一件小事,中午溫克堅兄約我一聚,我最後一個到,看到一大桌子人已經在等我了,其中有昝愛宗、楊寬興、黃文仕等新老朋友。不過,一到那裡就發現「遠道而來」的肯定不是我。
說他是遠道而來,可能並不確切,但我們都有這個感覺。他是朋友帶過來的,並不是事先約好一起聚會的,所以算是一次巧遇。當然,如果事先告訴我有這麼一位走了「八年」才正巧來到這裡和我們一起吃這頓飯的朋友,我肯定會毫不猶豫趕過來的。他叫張宏海。
說他走了八年才吃這頓飯,那是因為這是他八年來吃的第一頓自由大餐。他剛剛坐了八年牢,今天早上才刑滿釋放。今天上午,他哥哥剛剛領他出獄,第一時間到酒店洗了一個澡,就聽說我們一群人在這裡吃飯,於是趕了過來。
八年前他和另外三位朋友一起判刑入獄,兩位判了八年,另外兩位判了十年。兩位判八年的正好今天刑滿釋放,而我今天正好到杭州,我們和他都有共同的朋友,所以,我們正好坐在了一起。而這是我第一次和一位剛剛刑滿釋放了幾個小時的人坐在一起吃飯。這當然不是我第一次和一位刑滿釋放的朋友吃飯,但絕對是第一次和一位關了八年,才釋放兩個小時的人一起吃飯。憑想像,你知道坐了八年牢的人出獄後的第一頓飯是什麼樣子的嗎?
如果你像我一樣想,那肯定錯了。他很年輕,還很酷,很英俊。坐在一群享受了自由八年之久的人群中,他神態自若,不但比我們更有禮貌,多了謙遜,而且目光中一點也沒有減少銳氣——我不知道這種銳氣是他原來就有的,還是八年牢獄之災鍛鍊出的。
我並不清楚他們的案件,雖然所有的人好像都知道,於是,我就不便問太多。但我知道,如果在西方,他這種人應該屬於政治犯。當然,西方已經沒有政治犯了。我卻很想知道他在裡面關了八年的生活和感受。我是一名寫作人,有多少寫作人有這樣的機會面對一位剛剛出獄八年的人?
我們七嘴八舌地問他,他都一一回答,我也時不時感覺到我們有些殘酷,不該為了自己的好奇而問他走了八年才逃離的那段經歷,可我們確實都太想知道了。我有時從他鎮靜的表情中會感覺到他聲音深處裡隱藏的傷感和難過。每當這時候,我們中的某一個人就會馬上說,出來了,出來了,開心就好,別想裡面的事了。可是,一杯小酒下去,卻又忍不住打聽裡面的情況。
前來接他出獄的哥哥說,接弟弟出來,竟然有幾大箱子「行李」,原來全是他這八年來在裡面讀過的書。八年可以看多少書?也許讓警察們都感到驚訝的幾箱子書對一個求知慾望很強的人來說並不算什麼,可是,你知道他時如何閱讀這些書的嗎?
早上一起來就要去做工,五點回來後要洗刷、吃飯,然後是集體「學習」,然後熄燈睡覺,為第二天勞動積蓄力量。每天只有在其他人洗刷休息的短暫二十幾分鐘時間裡閱讀自己的書——每天二十幾分鐘,八年,這位年輕人讀了幾箱子書,我不知道自由的人們一天有多少自由的時間可以閱讀,過去八年你又閱讀了多少?
聽完他講的每天只有二十幾分鐘閱讀,又沒有互聯網,每天要被教育,我心裡直打鼓,我想,我一生中只有三種強烈的願望:對愛和知識的追求,對人類苦難的同情……關進監獄裡,也許愛不會消失,至於苦難,自己親自去體驗人類的苦難,所以,更不是問題,可是,唯獨這對知識的追求,卻被迫中斷。我想,我可能會受不了的。這可是我第一次想到,也許監獄並不是適合我。
在和張宏海的聊天中,很快讓我感受到監獄更加殘酷的一面。他哥哥接他出獄時,除了幾箱子書,還有一隻BB機。他並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就不用BB機了。想到他也許還想馬上裝上電池,像八年前那樣,等著朋友們的信息出現在那隻BB機上,我也傷感起來……
他是一位很不錯的年輕人,一眼看上去,比我們都精神和沉穩,根本不像幾個小時前才走出了囚禁八年之久的監獄。然而,多聊幾句,我感覺到一陣陣寒冷。當我們談論當今的一些事,特別是和互聯網有關的事時,他要就是聽得糊裡糊塗,要就是根本聽不懂。監獄裡無法上網,他不知道我們在互聯網上比現實中走得更遠,他有些跟不上了。
他什麼都想知道,我們什麼都想告訴他,但我告訴他,趕快回家,用至少一個月的時間瞭解一下過去八年都發生了什麼大事。而且,這一坐牢,以前的女朋友大概也早就嫁為人妻了,去找一個女朋友吧,親愛的小夥子。而他則說,他和北京的一位判了八年的朋友出獄了,可還有兩位判了十年的仍然在裡面,他在想如何幫他們。——這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小夥子,他剛剛出獄幾個小時,前途還一片模糊,他就想到了和自己一同判刑的朋友。可是,我們都知道,雖然他們是刑事犯,但大家都很難幫到他。對了,忘記告訴你,他是刑事犯,因為中國和西方接軌了,中國也沒有政治犯。
和我吃飯的朋友大概記得,我從來不會主動端起酒杯敬酒,那天我好像端了三次,都是祝賀他新生活的開始。
八年——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呢?我在飯桌上提議,我們都回想一下八年前,我們正在幹什麼,再想一下,過去八年我們又幹了些什麼,當然還有更重要的:未來八年,我們又將幹些什麼?
──轉自楊恆鈞博客(//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