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法國各區會隨著地方不同而有差異,不過村落、城鎮與小型都市彼此間都離得很遠,並不像日本這樣。開車走上遼闊且杳無人煙的牧草地或山谷時,心裡不免想著:到底村落在哪兒?因此,當走在漫長而曲折的斷崖路,一連爬行幾個山頭,終於在不經意間發現村鎮時,還真會讓人大大的鬆一口氣。用當地土石蓋的房子悄悄地在山谷底部或是林蔭間比肩而立。
仔細想想,法國在中世紀的時候,有三分之二的土地都是森林。即使是現在,看著米其林(Michelin)旅遊指南上的地圖,也是森林部分居多。法文的專有名詞前面常帶著「森林」(forêt)或「森」(bois;forêt的面積比bois大),便足以作為證明。以前,我曾花了四十分鐘的時間才穿過勃艮第的「索洛涅森林」(La Sologne)。中世的十二世紀是「大開墾時代」,尤其是大部分熙篤會的修道院都以隱修為宗旨,所以,他們開墾森林,在修道院周邊開拓牧草地或耕地,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也因此,在森林中旅行但卻迷了路的旅人,因為在森林中發現一道光亮,進而請求借宿一晚的例子相當多。根據當時修道院的內規,他們必須幫旅人們洗腳,獻上飯菜,並供其住宿,就像迎接耶穌一樣。
當開車走在庇里牛斯山麓時,我也曾經穿越這樣的森林,投宿在村裡的小旅館中。他們也不看我的護照,就熱情地款待我這個「來自極東之地的外國人」,還帶我參觀那些古舊廢棄的修道院。
離開之前提的聖居斯特教堂,當抵達位於東庇里牛斯(Pyrénées Orientales)的山麓小鎮維內雷邦(Vernet-les-Bains)時,已經足足跑了三百公里。其間,我二度穿越庇里牛斯山脈。維內雷邦南方有二千至三千公尺高的山,山頂覆蓋著白雪,聳立天際。我不免發出「還真是老遠跑來了啊!」的感嘆。
第二天,我登上了海拔一○九二公尺高的聖馬丁-德-開尼哥修道院(Abbaye Saint-Martin du Canigou)。此地空氣清淨,山高近天,抱持山岳信仰的村人們徒步登頂。我也效仿他們,一邊啜飲溪流,努力爬向山頂。這所修道院是由在魯西永與加泰隆尼亞兩地都擁有政治與宗教權力的塞達涅伯爵(the count of Cerdagne)奧利巴.卡布雷(Oliba Cabreta)父子所設立的,奧利巴本人與加泰隆尼亞北部的里波爾修道院、庇里牛斯山脈北側的聖米歇爾-德-居扎修道院,以及塞拉波恩小修道院(Prieuré de Serrabone)的創立都有關聯。
就在登高的同時,在接近山頂的森林上方,出現了一座加泰隆尼亞風格的巨大塔樓。它是典型的加泰隆尼亞建築,沒有翼廊,有三間祭室,建築內部有二重中殿,是木造小木屋般的早期地中海羅馬式建築。中殿下方為細柱,上方則由粗寬外凸的柱子所支撐,柱頭雕刻為古拙的動植物圖形。內殿相當深,從各地來朝聖的人和本地村人混在一處。外頭的迴廊就面對著高深的斷崖,上頭有著刻著人臉從獅子和植物葉子間探出來之紅色大理石柱頭雕刻。
環顧修道院的四周,我發現一處看起來像是用來切割、搬運礎石和壁石的採石場遺跡。因為自然的地震,以及政治與掠奪這些人為因素,這座修道院在十三世紀以後就逐漸荒廢了。十九世紀末葉,因響應加泰隆尼亞的詩人哈信都‧背爾達格爾(Jacinto Verdaguer),他們在一九○二年之後從加泰隆尼亞及北邊的魯西永這兩個地方得到兩千位人民的協助,終於在一九五二年完成修道院的修復工作。這件事也進一步證明了前面章節所提到的,加泰隆尼亞與朗格多克-魯西永兩地來自文化心性的同質性共鳴。
住在這「與天同高」的修道院的人們,肯定會因為比任何人更早看到日出而感動。這件事也顯現了他們對上帝「狂熱」。
摘編自 《在法國,遇見我自己》 山岳文化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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