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1月15日訊】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妻問我,今年新年我們怎麼過?這倒讓我突然有些茫然了。
以往,每年正月我都要上一趟山的。我老家有一個風俗——年初一一定要往高處走,意味著來年的運氣好,討個步步高的口彩。
我並不迷信,而且也明白,依自己的性情和各方面的侷限,即使年年初一爬上珠穆朗瑪峰也是白搭。但我在過去的很多年中,卻習慣性地在大年初一要往山裡去,這已形成了我自己過年的一個規定動作。
之所以選擇上山,有幾個原因,第一是清靜,山裡空氣清新,聽不到喧天的鑼鼓也聞不到刺鼻的火藥味,也用不著摩肩接踵與人搶空間。第二,則是因為我以前在山區工作了七八年,在山間也散落了一些往事和記憶。平時無暇提起,一到逢年過節閒適下來,總也有想回去看看的衝動,這也許是喜愛寫作的中年男人特有的善感與矯情使然。
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則是因為狗娃子和他的山臘肉。狗娃子姓鄧,山裡上至八旬老翁,下至三歲孩童,都直呼其小名,他從中只聽得出善意,而決無被醜化的惡感,總是樂呵呵地應承,以至於到後來人們都忘了他的真實名字,我和他交往多年,可以稱得至交,但對他的名字,也很茫然和模糊。
每年新年上山,我的最終目的地,總會落在狗娃子家裡。他的家在紅白鎮佛光寺旁邊,他每年都會喂兩頭豬,一頭拿來賣,一頭拿來做臘肉自食。他的豬隻喂玉米,不喂飼料,而且薰制臘肉時用了些不傳人的秘方,因而特別有味道。他還做得一手絕妙的攪團,這是一種用玉米面和野菜葉製成的麵糊,據說以往是窮人度災年時吃的,但現在卻特別合城裡人的胃口。
以往,每年正月初一一大早,狗娃子就會早早起床,煮上一大鍋山臘肉,煨上一大盆攪團,等我這個一年只見一兩面的好朋友。我們已形成了一種不用打招呼的默契,我知道他會等我;他知道我會來。我們都喜歡與對方坐在半山腰的曬場上,在近處的臘梅香味和遠處依稀的鞭炮聲中喝酒聊天,直把一年的心裡話說得讓滿天星星都聽得傻眼。
這本來是愉悅而幸福的事,為什麼在妻提起時,我突然變得遲疑茫然了呢?這是因為狗娃子的家也即是我每年新年要去的山區,是08汶川大地震的重災區,那裡離震中映秀鎮直線十多公里,死傷上萬人,九成建築被夷為平地。狗娃子一家雖無人員傷亡,但房子毀了,住在板房裡。地震發生後,我東奔西走採訪,曾經過他住的地方,背了一背包部隊發的自熱食品想給他家送去,但進屋看到床上地上堆了半屋子類似的速食品,就沒好意思拿出來。臨走時,只聽說他在籌劃重建房子,問他有啥困難不,他總是嬉皮笑臉地把話扯得很遠。他的性情是經強的,決不想欠別人任何東西。而我心底深處,也不願意給這個好強的朋友增添麻煩。
在踟躊間,我還是決定發個短信問問他,房子修好沒有?
很快,他就回了短信,說:房子正在修,喂了兩頭豬,照舊,賣一頭,殺一頭。臘肉已薰好,攪團已備好!
這行文字,讓我恍惚看到狗娃子大大的鼻子小小的眼睛衝我笑的場景。這讓我對自己剛才遲疑的態度感到萬分羞愧。我的鼻子微微一酸,止不住淚光在眼中閃亂起來。我以最快的速度,決定新年的去處——今年照舊,備好酒和菜,去狗娃子的新家嘗嘗他做的臘肉和攪團,是否像往年一樣的香?@(//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