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9月18日訊】1994年我在審訂《第五項修練》中譯稿時,對於Vision一般譯成遠景覺得無法表達書中真正的內涵,試了十四個翻譯才創了「願景」一詞。常有人問我:「我怎麼知道那是不是我真正想要創造的願景?」這讓我想起了父親的攝影。
父親退休後攝影自娛,後專拍殘荷,無人出其右。有些攝影高手亦曾努力嚐試將荷花池中橫七豎八、錯綜雜亂的殘梗敗葉,拍出像父親那般一幅又一幅富有創意、詩意和禪意的畫面,但就是拍不出來。
有次我向父親請教為什麼別人拍不出來?他說因為他的殘荷作品不是「拍」出來的,而是「創造」出來的。荷花池中原本不存在他作品中的殘荷之美,他是先像畫家般構思畫面,然後發揮高度的創造力(自製了一個像釣桿般可伸縮自如,又可甩勾垃推抓剪削的巧妙工具),將破敗雜亂的荷花池清理、布局,「雕琢」成他想要的畫面,這常需要好幾天的苦工,再等待最佳光影與時機按下快門。
譬如,為了拍攝一隻紅蜻蜓停在荷花枯枝上的畫面,他頂著烈日彎腰等候,以捕捉天光、雲影、蜻蜓、枯枝交會的霎那一幅最完美的畫面。有時天光、雲影、蜻蜓、枯枝幾乎都對了,但蜻蜓的角度或顏色有一點點不對,他就一整天沒按快門;就這樣在烈日下候到第八天,他終於按了快門,八天中就只按了這麼一下,立刻收工。
我問父親這八天中難道沒有也很美的畫面在鏡頭中出現?他說有,但不是他想要的,他很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這就是願景,真正的願景,每一幅殘荷作品都是他的藝術願景。他審美感過人、標準又高,追求完美、近乎苛求,相片洗出若有一絲一毫未達他理想中最完美的畫面,立刻毀去重洗。
父親那時已年過七十,他說:「我現在每天都在和時間賽跑,我還要拍出更好的作品,但拍殘荷需要很好的體力與眼力,我不能浪費任何一天啊!」七十三歲那年他以十八幅殘荷作品考取英國皇家攝影學會博學會士。
詩人余光中說:「楊征抓住殘荷『美人遲暮』的神韻,將攝影提升到高妙的藝術層次。」文建會主委黃碧端則將父親的殘荷攝影與溥心畬的殘荷畫作相提並論:「如果溥心畬以殘荷來表現落拓王孫的疏落灑脫,則楊征似乎是以他圓熟的人生體念,摹寫荷之將盡所投射的豐盛,然而他也充分掌握了中國文人畫的精神,先有畫意,再求布局,而布出的畫局又絕無鑿痕,手眼之高,很是不凡。」1995年台北市立美術館展出父親殘荷作品一個月,有位男士遠從南部北上看展六次,關門時都捨不得離去。
父親今年六月以九二高齡在洛杉磯離開人世,為世人留下了一幅幅他苦心孤詣創造出來的殘荷之美。母親為了支持新唐人電視建立富而有德社會的理念所舉辦的文化藝術募款活動,寄來十幅父親殘荷遺作共襄盛舉,她認為這是她能為父親所做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
拍殘荷的那十多年,父親每天天沒亮就跳起床,坐公車帶著他那平價的相機去台北植物園報到,終日在烈日下做著他生命中最想做的事。他哪來那麼強大的生命力?這就是真正的願景所啟動的生命潛能。其實,願景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否在我們身上產生了驚人的願力,再苦再難也阻擋不了的生命力。
2008.9.15.◇(//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