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8月26日訊】中國古代的知識分子,除了研究學問以外,或者說研究學問本身的目的,一言以蔽之:做帝王師。按照一般通行的理解,這個「師」字是老師的意思,大概是想教導帝王。帝王這個物種很奇特,可以尊崇之、矇蔽之、利用之、篡奪之,不可為其師。所以,這個「千古文人老師夢」基本上沒有實現過。
老師做不成,知識分子總是希望能夠在社會生活裡實現自己的理想,最好是處在掌握社會生活的位置——老實說,除了這個他們也不會幹別的。太平盛世、或者是至少看上去是太平盛世的時候,可以為相為官;亂世的時候,苟全性命既然不易,不妨出來開創一番事業,倒是基本實現了為「帝王師」的構想。只是這個「師」不是老師,是軍師。
軍師也是知識分子中一個比較奇怪的物種。軍師是民間的叫法,正規的說法應該是「謀士」。做謀士者,與傳統上我們認為的知識分子的出身不同。一般說到古代的知識分子,漢以後專指儒生。但只要是謀士,基本不能算儒生,至少不是純儒。夾雜法家、陰陽家、縱橫家,最後由於百家思想除了儒家外,其他數家都歸到道家的名下,謀士在我們的心目中,就有了類似諸葛亮與劉伯溫的形象了。
這種謀士的傳奇,應該說起自漢初開國。梁由之先生的新書《大漢開國謀士群》說的就是這段散落於歷史中的謀士傳奇。但讀後感這件事另有一種寫法,說某書寫的好不是唯一的目的,不妨說說在讀完這本書之後,歷史上的軍師——也就是謀士這個物種能給人帶來點什麼思考。
為什麼是漢初?
謀士自古有之,截取漢初這個時間點,在歷史上有其獨特之處。中國歷史朝代更迭,漢朝這個朝代的建立,除了那些在制度上的歷史成就外,最大的不同點,是這個朝代是憑空建立的。
我們知道,無論傳說中的「夏」,還是代之而起的「商」、「周」,以及春秋戰國,一直到「秦」,都是一種貴族的逐鹿遊戲。祖上是貴族,後代來發展,最終化家為國。而漢朝的立國者無非是個市井流氓,最終建立一個朝代的意義倒不是延續了所謂「秦制度」,而是乾脆顛覆了整個貴族的意識,天下逐鹿變成天下人逐鹿,化家為國的家,也未必是鐘鳴鼎食的世家大族。
對於知識分子而言,這是一件大事。在此之前,買主其實是相對固定的。如果兩強爭霸的話,可以扔銅錢決定,反正不歸於商就歸於周;如果趕上春秋時代,考驗眼光與運氣的機會更多一些,可也就是那些諸侯,多扔幾次銅錢也就是了。但到了漢朝,對不起,群雄並起的時候能夠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此處用本意),確實是很艱難的事。尤其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幾乎每個人都從理論上有爭奪天下的可能。何去何從就是個絕大的問題了。
選擇與可能性多了以後,故事自然就精彩。從某種意義上說,漢初的這個謀士群體是真正意義上的謀士,與先秦那些說客型謀主不同,經過了更多的戰爭與波折,最後得到的成果也大於前面那些時代。這些成功者的故事,當然具有高度的可讀性。
為什麼寫謀士?
謀士是個很悲哀的職業。一般來說,眼光足夠好、運氣也足夠好的話,可以找到一位能夠成王成霸的人物輔之、導之,但最後成功之日,基本都是這些謀士們倒霉之時。《大漢開國謀士群》裡寫了六位,蕭何、張良、陳平、酈食其、隨和、陸賈。應該說劉邦這個流氓皇帝還算不錯,這幾人下場雖然各異,畢竟真是死在劉邦手下的應該說是沒有的。
可是且慢。史載,張良避禍從赤松子游,結果看到即使如此也受到猜忌,又變更手法更求柔順;陸賈為呂氏所逼,避禍於家。酈食其被烹死、陳平被疑盜嫂之類的記載也是頗有點意思。但比較起他們的後輩,這些人真的是非常幸運。
諸葛亮累死於五丈原算是比較好的結局,至少那算是因公殉職。到了明朝,另外一個流氓皇帝朱元璋上場,得天下之後大殺功臣。民間傳說的劉伯溫、也就是劉基,能掐會算近於算命先生,結果天下雖然經他算定歸了朱家,他老人家背瘡發作,朱元璋贈下與病相衝突的燒鵝一隻。正所謂死也要死、不死也要死。
所以,謀士這個職業往往善為人謀而拙於謀己,所有這些波瀾壯闊的史詩背後都隱隱有著悲劇的命運。這是關於謀士的書值得看的另外一個地方。
大幕緩緩拉開
我個人把《大漢開國謀士群》當作一塊徐徐拉開的幕布。雖然從文本的意義上說,作者是在講述一個成王敗寇的故事,但也不妨引申而看古代知識分子的某種宿命。
正所謂「棲山恨不深」。作為在皇權之下的讀書人,只能有兩個心靈的指向。一個是助人成為明君聖主;一個是「不求聞達於諸侯」。這兩種心境是互相轉換的。我相信古代很多讀書人具有這種修養與審美能力。
只是世事如潮,一旦被裹挾其中的話,抽身也是異常艱難的。能夠死於床榻已經應該感謝天恩祖德了,禍及全家的例子也是史不絕書。這本書以異常的高調讚頌了漢朝開國的幾位謀士的事功,但在那種激越而內斂的文字之後,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有一點點蒼涼。可能是始終縈繞心中那句話吧: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如何的雄姿英發、怎樣的料事如神,畢竟只是帝王菜籃子裡的「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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