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龍:落荒成都城

李元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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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6月16日訊】5月12日清早,和一位友人從將近600公里的貴州畢節驅車出發,帶他才幾個月大的,先天唇顎裂的女兒到成都華西做唇顎裂手術。半道上,我們就聽路人說,成都發生了地震。當天傍晚7時許,在成都市區,我聽到一出租車司機,同時聽到車上收音機裡說,地震震級達到了7,8級,地震中心是四川汶川,已經有45人在地震中死亡。

當天晚上,別說住旅社,就連成都市民,甚至醫院裡的病人,也都紛紛被轉移到相對的安全地帶,如露天臨時帳篷,涼亭,草地等。半道上,醫院還說能接收友人的女兒入院,但現在,醫生們只能表示遺憾了:你看見的,連病人也疏散出去了。住進來,不安全,你們請自己想辦法吧。

我和友人將車上相對安全、溫暖的地方讓給了他年高的母親,年幼的孩子,以及孩子的母親。朋友身體棒,瞌睡又好睡,不用鋪墊什麼,和衣躺下,毫不挑剔。別說被子,想買一塊塑料布什麼的隔擋一下潮濕的草地,也成了妄想。好在,一位小賣部的女店主在我開口求助之後,給了我一個紙箱子。拆開一看,剛好夠我當蓆子用。我要給老大姐一點錢,她真誠地謝絕了:值什麼,還收你錢。

我的手機是關了的,在這個多事之秋,我不想更多的人知道我人在成都,更不願意被人懷疑是來搞「顛覆」什麼的,招來本可以避免的不愉快。我想向家中親人通報平安,但所有的公用電話都有人在使用,在等著。還是在那位老大姐的先生的帶領之下,我才在一個較為偏僻的電話亭和家人通報了平安。不過,我沒有告訴親人,今晚,我將如野貓那樣,只能在小樹林下,草地上過夜了。

我是第一次來成都,因為這位老大姐和她的先生(我想,應該是的),還因為那位熱情並且竟然知道成都異議作家冉雲飛的出租車司機,我對成都人有了不錯的印象。

都快到13日零點了,我還是睡不著,於是,再次挎上相機,我在醫院內外拍下了不少成都市民夜宿野外,躲避地震的照片。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特殊時期的特殊生活場景。成千上萬的成都人傾巢而出,高枕無憂的草地上,空闊路段,以及相對安全或者一有風吹草動,在一兩秒鐘就能夠撤離到安全地帶的涼亭裡,房簷下,牆根腳,以及最底層的房屋裡,都鋪上了墊褥,蓆子。有條件的,抬來了輕巧的鋼絲床,搭起了旅行帳篷等。墊的蓋的五花八門,人們的睡姿,更是窮盡其相。父母親,把幼小的兒女護在中間;健康的,守侯在生病親人的面前;談戀愛的,女方將男方的腿部,肩部都當作了安眠枕。瞌睡輕的,好玩的在野外打撲克,老成的,在市內閱讀書報。還有好幾個人,躲避可能的災難的他們,並沒有把他們餵養的小狗丟在家中,而是帶在身邊,與自己共患難來了。

醫院值班室和有的私人電視機屏幕調向窗外,不少人圍成扇形,關注著電視裡的最新地震新聞。我,也是由此知道,地震,遠遠地比最初的說法嚴重得多,中國的大多數省份都受到了影響,當天晚上,地震已經造成1000餘人死亡。也是經由這樣的對外開放的電視屏幕,我看到、聽到了中央電視台,四川電視台那令人鬧心,叫人反感的「災區人民情緒穩定」,「四川省委、省政府對地震高度關注」,「地震再一次使得我們的民族凝聚力得到了加強」等化腐朽為「神奇」、壞事變「好事」的報導。我最想知道的,地震現場人員死傷情況,財產受損更詳細,更深入的情況,以及為什麼,一點預見也沒有地,就如當年唐山那樣,也發生了七點八級大地震等等,我卻無從得知。

這一切,讓我想起了古人「人,只可與其共患難,不可與其同歡樂」的說法。除卻這些,人們這種對生活的眷戀,對生命的珍惜,都讓我若有所思,若有所動,也若有所獲。

在幾次巡迴拍照過程中,我遇到過好幾次警察或協警巡邏。我有些擔心他們問我的身份,拍照作何用途。如果他們知道我是個刑滿釋放,連政治權利也在剝奪中的人,尤其是知道我坐牢的罪名就是極其敏感的「煽動顛覆」時,肯定,我得「進去」說個「一二三」。他們的巡邏,主要的應該是保護在外過夜的市民的安全,但我有理由認為,他們應該還肩負著提防「別有用心」如我這樣的人的搗亂、顛覆活動。

人離鄉賤,我沒有什麼奢想,但這並不影響我邊走邊看邊想。如果有幾位公僕來到市區,來到醫院,來到市民中間,問聲好,問聲有何需要政府幫助解決的問題等,那麼,在對普通市民有好感的同時,我會對公僕們也會有些好感的。如今,當然就更沒有好感,只剩下反感了:因為,回到家中的我已經知道,成都市政府新近完工的辦公大樓,那個巍峨,那個豪華,也許正是四川多所學校為什麼會在地震中垮塌,砸死了成百上千學生的間接罪證之一。

回到草地上時,已是第二天凌晨一時許。那答應為我看護背包的友人,早已經沉沉地睡去。天作被子地作床,這樣的經歷還是平生第一次。我是個瞌睡本來就很少的人,在這樣的條件下,更是無法入睡。輾轉反側許久,忽覺大地顫動起來。我翻身起來,並把友人喊醒:地震了,快起來。楞了會神,發現大地不再動搖。看看時間,才凌晨4時。即使睡不著,也還得躺下。但是,此時天空飄下了毛毛細雨。友人到車上和他的親人擠在一起避雨,我只好來到一個地下通道進口處,鋪上那張硬紙殼,又躺了下去。誰知,水泥地板不僅比草地硬邦,更是比草地冰涼。仰睡不了多大一會,後背就明顯的感到冷浸難耐。翻身側睡,有冰涼感了,再行翻身。如此一來,更加無法入睡,只好大張著雙眼,任由思維天馬行空。忽想到,如此特殊的經歷,應該有照為證,便翻身起來,拿出相機,請「鄰居」小伙為我按按快門。誰知小伙怎麼擺弄,照下來的圖像都是模糊的,我只好把相機放在地下,進行自拍。

天亮起來,雨下得更大了。到了上班時間,友人一家又到醫院諮詢手術事宜去了。我則到另一家眼科醫院,為妻子諮詢某種眼病的治療方法。這家醫院人特多,等了足有兩個小時,才輪到我進去診治。回到原處找到友人一家,他們說,早上,醫院接到上面通知,要全力以赴,救治地震傷員,不能接收沒有生命危險的人住院。友人數月前就帶女兒來過一次,那次,也是因故沒有動成手術。但是,我們都說,這不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我們來得不巧。

要回畢節,車輛油箱裡沒有多少油了,而城區每一個加油站都排上了長長的加油車輛。轉彎抹角打電話給一個朋友的朋友,對方在電話那頭說,她們家遭遇地震,屋裡屋外一團糟,不好意思,以後見吧。又打了兩個朋友的朋友的電話,不是沒人接,就是無法接通,我只好放棄了求助他人的想法。我們只好一路問訊著,準備找到友人一個遠親,看看能否先安頓下來,免除晚上無處安身的困頓再說。問了好多個人,打了好多個電話,運氣還算不錯,總算把那位老伯父找到了。

老伯父打開電視機後,我們方知,從昨天第一次地震到現在——13日下午3時許,我們腳底下的大地,又來了千餘次小地震。正說著,樓房又一次顫動了一下。雖然成都的官員一再「負責任地保證」,回到自己家裏住宿是安全的,但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尤其是剛才的明顯震動,讓我們的心裏更加發毛。不行,得連夜趕回家鄉。

據說每輛車每次只給加50元錢的汽油,多加幾次,得把油加足。友人開車去排隊加油,我想趁閑到不遠的杜甫草堂轉轉。大街上的絕大多數商店,都關門避震了,市民們,也都打的打傘,搭的搭臨時帳篷,都在比較安全的地方呆著。來到杜甫草堂前方知,草堂因為地震,沒有開放,草堂前的空地,早成了人們的臨時避難所。

幸運的是,友人沒有用去太長時間,不僅加到了油,還一次性加足了返鄉的油,我們的心情因此不再那麼灰暗。真是太好了!

人多事雜,直拖到晚上9時,我們的車輛才在夜幕中,在大雨裡開始駛離成都城。

其實,我們11日的晚上已經出發來,並跑了一百多公里路,要去成都的,但因為那條近路一個隧道塌方,我們只好回到家中,兩點過鍾了,才得以上床。那天,我頂多睡著了個把小時。昨晚上,則是通宵未眠。為了自己和親人,顧不了那麼多了,得連夜趕回貴州。我們的對策是,友人昨晚睡得還可以,他開上半夜。我在車上,包括火車上,從來沒有睡著過覺,但為了逃出成都,也得試試,如果能睡著,那就太好了。

但是,任怎麼著,我就是一秒鐘也不曾入睡過。14日凌晨1時許,友人困了,我只好接過方向盤。我的方向感和視力都遠遠地沒有友人好,又是在茫茫夜色加瓢潑大雨裡行車,開起車來,當然比他費勁,也只能比他慢些,才有安全保障。

跑了兩個來小時,我感到眼皮越來越撐不住,大腦也恍恍然越來越指揮不好手腳。不行,不能再開。我把車靠路邊寬闊處停下,問友人睡好沒有,現在能否開車。友人說沒有睡好,我們就只好在車上小睡。

我仍然一分鐘也沒有睡著。友人睡了一會後,睜開眼,揉揉,然後啟動車輛上路。

六點半鐘,天亮了,車燈關了。雨,也隨著車輛的距離成都越來越遠地,漸行漸小了。

有兩三次吧,我看見友人上坡左轉彎時,車輛過於靠左,站了對方的線。我提醒他,雖然是清早,路上車輛極少,但不能存在僥倖心理,還是按照規矩,靠右行駛,才有安全保障。友人嘀咕我的眼睛如何如何,沒聽真,大意,應該是我看走了眼之類吧。

車駛進貴州境內的畢節清水鎮約六七公里處,也是在一個上坡左傳彎處,上方下來一輛農用車。農用車佔了我們很多路線,而友人的車輛這次雖然沒有前幾次靠左,但也幾乎是行駛在公路中央,多少佔了對方一點路線。農用車發現對面來車,趕緊急剎車。因車速較快,加上地面潮濕,農用車尾部橫滑,佔據了更多路面。友人急忙往右邊打方向,車輛右邊兩個車輪已經掉進路邊排水溝,車身也差不多擦靠著了右邊地埂。幸運的是,兩台車沒有相互撞上,公路排水溝差不多被泥土填平,我們的車輛也因此僥倖沒有遭受損失。

我說,你剛才如果完全行駛在自己的路線上,就不會如此驚險了。他說,你說些什麼?接著,就下車去了。一小會,轉回來拉開車門,衝我說,你下來看看這路線,是我佔他的路線,還是他佔我的路線?

我說,我知道他佔了你很多路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完全行駛在自己的路線上,剛才就不會有那樣危險的一幕。

他一邊開車,一邊說,你管我怎樣開。我說,我也坐在車上的——你以為我想管你?

你下去。他說。

你停車,我說。

他停下車。我拿了我的東西,下了車。

車輛絕塵而去,把我甩在了距離畢節城區百把公里的公路上。

大清早踽踽一人,前不見人,後不見村,還提挎著少量行李,我,這一刻更像一個地震災區逃難出來的難民了——在此時此刻此地看見此人,我也會盡我的想像能力去猜測的。(//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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