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4月14日訊】最近由於俗務纏身,很想暫時既不寫文章也不上網。當然網友可以理解為最近敏感的話題太多,如果不想把自己也弄得敏感的話,最聰明的做法就是不要假裝聰明,對什麼都來指手畫腳一通。真正聰明的作者都明白:有些議題最好繞開來——例如宗教和民族問題,這樣你才能永遠保持政治正確。
對於我這個業餘寫手,要做到這一點並不難。雖然網友不停提醒我「你沒有權力保持沉默」,可我畢竟不是外交部新聞發言人,對不對?我可以突然消失一段時間,我可以藉機到世界各地旅遊一番,去搞我的國際問題研究,而且,最妙的是,狡兔三窟,我還可以離開東半球到西半球,隨著太陽轉;也可以離開北半球到南半球,來到最適合人類住居的澳大利亞——那裡的季節由於和中國的正好相反,我發現人類最高的理想都可以實現了:你可以選擇春夏秋冬——不喜歡冬天的可以一年過兩個夏天,不適應夏天的可以一年享受兩個冬天。再說,又可以和兒子在一起,何樂而不為?
不過一來到澳大利亞,就發現問題大得很。原來最近一段時間,這裡的電視新聞幾乎每天都把西藏、中國人權和奧運聖火等當成頭條新聞,我可以睜隻眼閉隻眼,只當沒有看到的,也不見朋友,不寫文章,不發表議論,可是我的兩個兒子卻看得清清楚楚。小兒子還可以對付過去,上高中的大兒子就不好辦了,而且我感覺到,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好像他老子是來自一個蠻荒之地,來自一個毫無人權可言的國家,來自一個侵略者的國度,來自一個——
躲得過網友,躲不過兒子。一個人可以對全世界隱瞞自己的觀點,卻絕對不能不對自己的兒子有所交待。我還是不能迴避西藏問題——這可是一個集統一與分裂、宗教信仰與民族衝突於一體的超級大問題。不過,既然是對兒子講,我就天馬行空,想到哪裡講到哪裡吧。
1)小心老子揍死你!
我的兩個兒子從幼兒園到小學都是在美國和澳洲上的。他們都有正規的中文名字。當時孩子出生時,遠在湖北的奶奶(上帝保佑她老人家在天堂裡幸福快樂!)按照家鄉農村的習俗給兩個兒子取了小名:大兒子叫「鐵蛋」,小兒子叫「銅鎖」。他們奶奶的意思是有了如此「土」的家鄉名字,今後無論在華盛頓、紐約,還是悉尼和倫敦,想忘本都難。
可是——別提了,幾年下來,他們的中文一塌糊塗,普通話比我講得還糟糕,可是英文倒是越來越溜,比那個整天出現語法錯誤的布什總統都強。我也就只好安慰自己,入鄉隨俗吧。
在我的記憶中,和已經上到十年級的大兒子鐵蛋只有兩次嚴重的衝突。第一次發生在他上小學的時候,事件經過我都詳細記錄在《父與子》這篇短文中。當時,鐵蛋在學校欺負一名來自意大利的新移民,人家的奶奶過來求我們不要讓鐵蛋欺負她孫子。我真地火了,對兒子動了粗——我想,兒子應該記住了,這一輩子寧肯被別人欺負,也永遠不要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人!
第二次衝突發生在三年前鐵蛋已經上了初中時。有一天他回到家,說起中國,滿臉不屑,甚至使用很重的「惡毒攻擊」的語言。我大吃一驚,他說的不是中國的某項落後或者不好,而是表現出對整個中國和中國人的鄙視和憤怒。
我很緊張,問他在學校學了什麼。原來,他們正在學習一些和人權有關的知識和理念,老師把中國作為一個違反人權的國家舉例了。我後來猜想大概是他們的老師傳播了一些有關中國的相當負面的東西,加上兒子當時有逆反心理——反對我這個處處強調中國式教育方法的「中國人」。結果,在我多次解說和辯論後,他仍然堅持己見。
要知道,我自己就一直在批評中國和中國人,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批評中國和中國人,是因為我是中國人,也熱愛中國,我相信中國可以發展得更好,中國人可以更平等、更自由和活得更有尊嚴。和兒子那段時間表現的鄙視中國的態度有本質的區別。由於兒子一直不聽我說,說到中國就用極其負面和不公平的詞語,最後我終於使出了殺手鐧。我吼道:別以為這是澳大利亞,老子就不敢奏你,你到鏡子前面去看看你是什麼地方的人?就算你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你老子我還是中國人!再敢在我面前說中國人壞話,老子就揍你!
當然後來情況改變了,不知道是兒子懂事了,還是我的「愛國教育」起了作用,鐵蛋後來再也不和我討論中國有關的問題了。
現在電視上突然出現那麼多關於西藏、奧運聖火和有關中國的負面消息,我總得有個說法吧——
2)兒子,我們是少數民族!
如果問我對兒子在美國和澳洲小學讀書 印象最深的是什麼,我認為有兩個相輔相成的方面。一是他們班上的小朋友的皮膚和頭髮顏色幾乎囊括了世界上各人種的。特別是在華盛頓小學裡,兒子拿回一張班上同學的合照,我一看就樂了。十幾個小朋友,竟然有四五種顏色的皮膚和三四種顏色的頭髮,像個人種孩子博物館。最近澳洲的小學裡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不同膚色的孩子,說明澳洲也開始在多元文化的路上大步跨進。
第二點給我很深印象的是,孩子們都是「色盲」。我發現在美國和澳洲的小學裡,孩子們根本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膚色。我多次問兒子,你的某某同學是哪裡來的?他聽不懂。我再問他那個同學的皮膚是什麼顏色,他竟然要想一會才能想起來。要知道他們都是每天在一起玩耍的。
我想,這也許就是族群和諧的最高境界,也是我們住在海外的華人最想看到的和諧社會。畢竟,離開中國,我們這些「中國人」就是少數民族!
雖然目前散佈在世界各地的華人華僑總數多達兩千多萬,但在其他國家和地區,華人仍然是少數民族。當我對兒子講我們是少數民族的時候,我都會把西方一些國家過去排斥華人、歧視和侮辱華人的歷史多多少少講一些。我講這些當然不是激起仇恨,而是告訴兒子,很多東西都不是想當然的,特別是有些人在灌輸白人比黃人優越和更適合民主、自由、尊重人權的社會制度時,我提醒他們:就在不久前,白人們還在瘋狂踐踏人權——非白種人的人權。
當然我還想讓兒子知道,今天這一切也不是想當然就到來的,它是幾代人奮鬥爭取的結果。這些前仆後繼爭人權的人既包括我們這些被歧視的少數民族,也包括那些各種膚色的人一起遊行示威的白種人。
在和兒子講到我們華人是少數民族的時候,我也告訴了他們中華民族百年屈辱的歷史,也就是西方如何侵略中國的。那時西方人以為自己是先進生產力和文化的代表,用槍炮打開中國的大門。雖然有些人一直在為西方的侵略行為辯護,說是他們給封閉落後的中國帶來了文明,但西方的文明卻始終沒有在中國紮根,倒是在槍炮聲中,混亂和屈辱伴隨中國達百年之久。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不管是真正落後還是被認為落後的民族,它的發展都有自己的軌跡,一些自以為強大和先進的民族如果依仗強權,使用武力來施捨文明和培養一種不倫不類的新文化,不但達不到預期效果,很可能適得其反。
我告訴兒子,有人說美國是民族的大熔爐,我並不喜歡這種說法,也許你們在美國出生和生長的這一代很自然地融進了這個所謂的大熔爐,但像我這樣的人永遠也融不進的,再說,我也不想融進去。
澳洲在霍華德執政時,出現了一個種族分子韓森,她是個炸薯條的,組織了一個黨,叫「one nation」黨(一個國家黨),聽上去就讓人氣憤,因為這個nation 也可以理解為民族。我可不和你同一個民族。韓森最終失敗了,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又回去炸薯條了。
作為一名住在西方的中國人,我感受最深的是什麼?我相信很多「中國人」(華人華僑)都會說,那就是自由和平等,你可以保持自己的傳統,保持自己的宗教信仰,保持自己的生活習慣。沒有一個人,更沒有一個強大的自以為優越的民族(如白人)和政府居高臨下地告訴你,你應該怎樣生活,你不應該吃油膩的中餐,你不能供奉中國的鬼神,你應該信仰上帝——
自由、平等和民主,這不但是指導政治社會和民眾生活的普世價值,也是指導民族和國際事務的唯一標準。很多時候,當我們看到世界各地民族鬧獨立搞分裂的時候,我們都是使用歷史和地理的知識去詮釋,或者用文明衝突論去解釋,結果越弄越複雜。其實,從生活在世界各地的華人華僑的經驗中,我們可以總結一條規律:所謂民族分裂的問題,歸根結底,也是和人權、宗教自由、人人平等以及民主這些普世價值密切相聯的。
以前華人在西方國家受到歧視和排擠,不是因為我們國家弱,也不是因為華人天生沒有尊嚴和不重視人權,而是因為這些國家包括西方強國在內尚未有完全擁抱自由、平等和人權這些普世價值。當一個社會真正接受了人人生而平等,享受信仰、言論、結社和遊行等自由的時候,皮膚的顏色不是問題,宗教信仰不是問題,生活習慣不是問題——
這個時候,就是和諧社會了。也就是說,中國要想最終實現和諧社會這個理想,一定是在自由、平等、民主和人權等基礎上的。
3)我真想對他們說一聲:對不起!
不好意思,讓你看到這裡,還沒有看到我對兒子講西藏問題。請允許我拉扯一些其他的。這次回澳洲,我首先要祝賀大兒子鐵蛋。為啥?因為陸克文當選澳洲總理了。鐵蛋不到18歲,雖然沒有選舉權,但觀察總理大選也是他們學校討論的內容之一。兒子希望陸克文能夠取代霍華德出任澳洲總理。
我也希望陸克文當選,原因是看膩了霍華德,他那個長相看上去地道,可實際並不老實。他曾經有一段時間對那個種族分子韓森多有包庇。加上他一直限制移民,害得我好幾個朋友多等了好幾年才能夠移民澳洲。
兒子鐵蛋可不管這些,他希望陸克文當選的理由涉及到一段澳洲歷史。就是澳洲政府主導的把土著人的孩子從他們父母那裡弄走的歷史事件。當時澳洲政府認為土著把自己的孩子像牲口一樣養,不讓他們上學,不培養他們過文明生活,於是決定把他們的孩子強迫帶走,送到條件更好、更文明的家庭去撫養。
要說清這段歷史,確實不容易。從我自己所見所聞來說,我得私下承認,至今都有很多澳洲土著對自己孩子的教育不重視,甚至不管不顧,生出來就把他們放在那裡,任其發展,有點自生自滅的味道。當時澳洲政府的決定可能也是有些「有識之士」擔心這些土著孩子長大後不適應現代文明,無法立足等。而且讓人難堪的是,那些被從土著父母手裡奪走的孩子現在都長大成人了,比起那些沒有被搶走的土著孩子來說,不但受到了更多的教育,而且也大多事業有成,過得比較富裕。可是——
可是這不能成為一個自以為優秀的種族用如此方式「幫助」另外一個被認為落後民族的理由。歷史問題儘管需要結合歷史背景來看,但總還是有大原則的。我兒子鐵蛋就把握了這個「大原則」,他的大原則是基於非常簡單的道理:如果有人把我從你們身邊帶走,你們說那是對,還是不對?
評判一段歷史的標準竟然如此簡單,是我們太複雜了,還是有人想故意把它弄得複雜?
霍華德當了十幾年澳洲總理,卻一直不願意為「被偷掉的一代」向澳洲土著道歉,他始終認為政府沒有錯,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他們幫助澳洲土著用文明的方式撫養他們的後代——當然,代價是活活分開父母和子女!
好在一個用選票選舉國家領導人的國家如澳洲,過去的歷史也許不都是由人民創造的,但所有的歷史則絕對是由人民來書寫的——用手中的選票來書寫。——這是讀中學的兒子鐵蛋最近學到的最深刻的一課。
霍華德在這次大選中失敗,借用何與懷博士一篇文章的標題來表達,「澳洲一夜變天」——陸克文當選為澳洲總理。陸克文一上任,馬上就那段歷史向澳洲土著道歉,他真誠地說:對不起。
對不起——只有三個字,但就在那三個字從陸克文嘴裡吐出來的一霎那,澳洲社會變得更加和諧,父母們笑了,孩子們也笑了,歷史並沒有被改變,然而卻被撥亂反正和重新書寫。沒有人否認,如果沒有歐洲到來的白人移民,澳洲土著至今還可能生活在沙漠和森林裡;沒有人否認,白人移民把澳洲這塊蠻荒之地變成了一個現代化的強國。然而,絕大多數澳洲人也同時感到,這句遲來的「對不起」卻是澳洲族群和解的真正開始,社會也將更加和諧。
我驚訝於「對不起」這三個字竟然有如此巨大的份量和作用。
前不久加拿大政府也向半個世紀前遭遇歧視和不公正待遇的華人勞工道了歉,說了「對不起」三個字。其實,隨著自由、民主、平等和人權這些普世價值觀念的繼續推廣和深入,我們將會聽到越來越多的「對不起」從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口中說出來。對於一個權力來自於人民手中選票的政權來說,權力的傲慢已經被謙卑的權力所取代。作為一名生活在海外的華人來說,伴隨每一聲「對不起」的是華人地位的提高和人權更加有保障,社會更加和諧。
且慢,怎麼說到這裡我感覺到自己好像是一個弱勢似的?哈——我可是堂堂的中國人,我們有13億人,是正在崛起的大國,可怎麼倒成了少數民族?難道我要一直等人家來對我們說「對不起」?難道我們沒有對不起過別人,或者其他的民族?或者我們自己的同胞?
寫到這裡,我突發奇想,大家還記得我寫過一篇《其實我也可以當省長》吧,那篇文章寫到後來,我得出了讓人沮喪的結論,在缺乏監督和不民主的體制下,就算我陰錯陽差地當上省長,不但不會有什麼作為,而且絕對會像現在所有的省長一樣,淪落成貪污犯和徇私枉法的罪犯。可是,如果換個體制呢?例如用選票的那種體制呢?
我說過,等到那種體制到來到時候,我就周遊中國去。不過現在我後悔了,因為我想去當一回主席或者總統——別誤會,我只想當一天或者一個小時的最高國家領導人——為什麼呢?
因為我只需要一天,甚至一個小時就夠了,我要用這一天或者一個小時說出無數個「對不起」——
——對不起,所有非正常死亡的中國同胞!
——對不起,所有在這個強權下受到過迫害的中國同胞,包括那些痛失家園、妻離子散,以及心靈受到巨大創傷的中國人!
——對不起,這個被人民供養的政府,本應該照顧到千千萬萬個弱勢民眾,可現在卻讓他們無依無靠,看不到前途,在無助中靜靜地消失和死亡!
——對不起,讓你們在自己的國土上居住卻需要辦理「暫居證」的農民兄弟!對不起,這個政權培養了這麼大一批貪污腐敗分子!
——對不起,在荒唐的歲月裡,這個政權卻以國家的名義,肆意踐踏了你們的宗教信仰,摧毀了你們的生活方式,把你們變成自己土地上的二等公民……
——對不起……
當然最後,我還得對你說一聲「對不起」,讓你一路看下來,卻始終沒有看到我談西藏問題。
對不起!
楊恆均 2008-4-9 悉尼
轉自《楊恆均的博客》(//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