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五去學校﹐幾乎晚了一個小時﹐差點兒沒能趕上訪問學者庫瑪(V. Kumar)教授的演講。庫瑪是印裔學者﹐在國際市場營銷學界很有名氣﹔他著述甚豐﹐尤其以開創性的研究客戶忠誠度和客戶生命週期的價值﹐引起各國研究者的注意﹐他也是許多財富500強公司的管理咨詢顧問。
網上的憤青和五毛黨每每散佈瞧不起印度﹑印度人﹐甚至詆毀印度文化和社會的言論﹐這實在過於淺薄﹐也很無知。就筆者在美國研究生院學習過的化學和市場營銷兩個專業看﹐印裔學者都非常優秀﹐其優秀的程度﹑傑出學者的數量﹐華裔和其他亞裔都遠遠不如。華裔剛剛在數理化等系科人數多了些﹐有人就說在美國大學開研討會﹐用國語發言都行。其實﹐在管理的學術年會﹑大學院系的教授群裡﹐印裔教授往往佔到三分之一﹑二分之一。那些狂妄和自大的思想﹐透“假大空”和“大躍進”的陋習﹐對民族的進步實在沒有好處。
學理科的人都知道“拉曼光譜”﹐著名的“拉曼”就是印度人。1930年拉曼因發現“拉曼散射”(Raman scattering)得到諾貝爾物理獎﹐他侄子也得到了1983年的諾貝爾物理獎。並且﹐拉曼是第一個非白人﹑第一個亞洲人得到諾貝爾科學獎的。與許多得到諾貝爾獎的美籍華人不同﹐他是在印度受教育﹑在印度從事研究﹐而得到這一榮譽的。
有趣的是﹐拉曼原來還是商界人士﹐他大學畢業後在加爾各答的政府財務部任助理會計長。有一天﹐據說他下班回家路過印度科學促進會﹐見到其招牌﹐就業餘的每天下班去那裡做實驗﹑搞研究﹐最後發現了拉曼散射效應﹐再後來因此得到諾貝爾獎。拉曼光譜分析現在廣泛應用於物質的鑒定和分子結構的研究。人們今天記得拉曼﹐不是因為他曾是會計主管﹐而是一名物理學家。所以﹐這人生的道路﹑命運的安排﹐真是妙不可測﹑一言難盡。
話說回來﹐那天晚到辦公室的原因﹐是費城(Philadelphia)的費城人(Phillies)棒球隊在28年的臥薪嘗膽之後﹐贏得第一百零四屆世界棒球冠軍。這下可了不得了﹐星期三晚比賽結束﹐市區就聚滿了慶祝的人群﹐市郊也有自發的慶祝。兩天後由市長辦公室挑頭﹐舉行了費城歷史上最大的慶祝遊行﹐一百多萬人參加。二十多年前﹐費城慶祝上次勝利時﹐從街道兩邊的高樓內扔出來的﹐是計算機穿孔卡片﹐今天扔的﹐是可以溶解在水裡的彩條﹐進步了許多。但額外的幾十萬人使用城市公交系統﹐就足以使它癱瘓了。
體育的欣喜和狂熱﹐能帶來商業的機會。費城棒球隊今年會賺兩億美元﹐贏球的當晚﹐印有“2008世界冠軍”的紀念品﹐包括五塊錢的杯子﹐十塊錢的棒球﹑帽子﹐三﹑四十塊錢的體恤﹑套頭衫﹐和22K鍍金的棒球卡﹐就立即賣上了。
按理說﹐直到那天晚上﹐沒人知道費城隊和坦帕灣光芒隊之間﹐究竟誰會贏得冠軍﹐但那些紀念品則是在此前就準備好了的。如果按這些東西的生產週期和運輸時間來考慮﹐訂什麼貨﹑訂多少貨﹑按什麼樣的組合訂貨﹐應該是幾個星期前﹑甚至幾個月前就決定了的。
如果你是費城零售商﹐你可以只預訂費城隊的東西﹐如果你是佛羅裡達的零售商﹐可以只訂光芒隊的東西﹐因為這些紀念品具有很強的地域性。但製造商呢﹖必須未雨綢繆﹐兩個隊的帽子﹑體恤﹑套頭衫都做上幾萬﹑幾十萬件﹐上面都寫“2008年世界冠軍”的字樣才行。當然了﹐冠軍隊只有一個﹐那一半印了錯誤訊息的帽子﹑體恤﹑套頭衫該怎麼辦呢﹖
按職棒聯盟(MLB)的要求﹐印錯的東西必須銷毀﹐不能銷售。但從去年開始﹐印錯的東西可以捐給第三世界國家﹐公司可以按捐贈數額抵稅。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世界宣明會”(World Vision)就是實施這類捐贈的一個機構﹐去年他們把兩百多萬美元的東西送到了乍得﹑智利﹑剛果﹑和津巴布韋。哪天﹐看到一個索馬裡的孩子穿件印錯了的﹑上面有“坦帕灣光芒隊﹑2008年世界冠軍”的套頭衫﹐倒也是挺滑稽的。
慶祝中人們點燃鞭砲﹑大呼小叫﹑按汽車喇叭﹐都算不錯﹐但在費城南區也有狂歡失控﹑汽車被燒的事情發生。混亂中一家箱包店的窗戶被砸﹐裡面的旅行箱﹑旅行包被一搶而空。難道需要舉行李箱子來慶祝﹖體育的狂熱帶來的亂象﹐不免讓人搖頭。
與費城人談這件事﹐他們說這場勝利“證實”了自己﹐證明費城人不必別人差。來費城五﹑六年了﹐沒覺得費城人比別人差。說來說去﹐人們自卑或自傲的心理﹐很可能是沒什麼根據的。證實自己隨之而來的問題﹐是下一年﹐如果明年不是冠軍﹑輸了咋辦﹖費城隊經理查理‧曼紐(Charlie Manuel)說明年還要贏﹐要年年贏﹑年年遊行﹐這肯定是不可能的。
從競技體育的本質看﹐它除了刺激人們惡性對抗﹑膨脹自我的心理外﹐沒有太多好處﹐其刺激經濟的好處也是短暫﹑小範圍的。那些零售商﹑球隊老闆﹑體育場主會高興起來﹐但那些刷卡購買高利潤紀念品的百姓呢﹖別忘了﹐信用卡的卡債﹐也許會是下波金融危機的觸發點。
體育和社會﹐是不是有點象那個拉曼光譜分析﹐鐳射打上去一束﹐能量散射出來﹐會反映出人們內心或社會內部一些根深蒂固的問題。這個世界﹐從微觀到宏觀﹐還真是聯繫的很緊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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