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慶的哥的「份子錢」
重慶出租車罷工,主要的原因的「份子錢」收得太多。
「份子錢」是什麼呢?司機買一輛車,政府規定必須掛靠一家出租車公司才能營運。這種上交給出租車公司的「掛靠費」,就叫「份子錢」;或者車的產權也是出租車公司的,司機承包經營,上交給公司的高額承包費,也叫「份子錢」。
「份子錢」交多少呢?一天運營下來起碼要占毛收入的70%—80%(見人民日報《薄熙來對話重慶市出租車司機》)。
實際情況如何呢?重慶出租車每輛車兩個「的哥」,分兩班,24小時營運。平均每天毛收入650元,一個月毛收入2萬元左右。根據掛靠和承包性質的不同,交 「份子錢」8千到—1.5萬元不等。扣除司機自付的燃料費、修理費、保險費、路橋費、違規罰單……一個起早貪黑,每天工作12小時的「的哥」,月收入不到 1500元。
辛辛苦苦忙一年,一個面色憔悴、灰頭土臉的「的哥」,收入不到1.8萬。
可出租車公司從這台車上淨賺多少呢?8萬!
這些出租車公司幹些什麼「高級工作」呢?1、從政府批發來出租車指標;2、每個月組織出租車司機學習一次——名曰「負責出租車司機的日常管理」;3、收「份子錢」。
恐怕沒有比在中國開出租車公司更暴利的行業了。那麼趕緊去投資一個出租車公司吧?開不了。為什麼呢?要關係。
改開之初,買得起車的人不多,那時候有一台車跑出租,沒人管。
漸漸地,這些人發了。曾幾何時,說誰誰是開出租車的,就和現在說誰誰是房地產老闆、誰誰是煤老闆,或者誰誰是政府官員一樣,會引起一片艷慕的驚嘆。
出租車多了,出租車市場形成了,公共權力開始全面接管這個市場,藉口是千篇一律的「規範行業管理。」
官員設計了這樣一個管理方式:政府壟斷出租車公司的經營權審批和出租車的營運權發放,將營運權「專賣」批發給出租車公司,出租車公司再將營運權零售給司機。
多數城市定價批發。譬如重慶2004年出租車改革,一輛出租車25年營運權,價格20萬元,平均每年8千元。
出租車公司將8千元/年批發來的營運權,零售給「的哥」,收「份子錢」,每年純利8萬!這種投資收益率,實在讓金三角的毒梟羞愧無地。
出租車公司的真正職能是什麼?天知道。它像是在政府和司機之間憑空多出來的一個中介行,更像是依附在「的哥」身上的吸血鬼。
如果說加強職業技能管理,但國家對每個「的哥」要進行上崗的職業技能考試;
如果說加強日常經營管理,但街上有交警、城管,消費者有12315投訴電話,「運管處」也有相應的投訴電話。這些國家職能或者准國家職能的機構,每天監察著出租車的營運;
如果說方便方針政策的學習貫徹,但「的哥」車上的通訊設備可以讓政府官員24小時不間斷地對他們訓話,怎麼都比出租車公司每個月召集起來「學習」一次強啊。
為什麼政府仍然要設計出一個出租車公司做「中介」呢?想不通,只好推理一下。
目前中國90%的出租車公司屬於民營企業。進入這個行業,投資不多,更沒有什麼技術壁壘。關鍵是什麼呢?需要行政權的「前置審批」。
假如鄙人是重慶出租車管理部門的實權派,我一定以我丈母娘或者八大姑的名義,成立一家出租車公司,自己審批一下,再賣給自己200輛車的指標,一天也不用營運,半年後將這個公司賣出去,能賺多少?1.6億!——半年後重慶出租車指標就從20萬炒到100萬了!
即使自己不開公司,只要這套體制起作用,其他人要搞到出租車公司的經營權、營運指標,鄙人簽的這個字,點的這個頭,含金量也可想而知。
所以假如鄙人主管重慶或者任何一個其他城市的出租車進入權,那麼「出租車公司」就會成為我和我的同僚們斂聚財富的一個「白手套」,這個城市「的哥」上交的「份子錢」,國家得小頭,鄙人和同僚們以及「民營企業家」們,共享大頭!
自然,鄙人的道德境界既不「代表」,也不「科學」,是沒有辦法和那些嘴上「執政為民」喊得山響的正人君子們相提並論的。但是馬克思說,有了300%的利潤,有人就踐踏人間的一切法律,而重慶出租車指標的利潤,可是達到500%了啊!況且,這些年大人們「踐踏」的情況,老百姓看得還少嗎?
政府制訂的規則,已經一目瞭然地成了官員盤剝民眾、侵蝕國庫的罪惡,如同天花亂墜的各類「富民政策」一樣,一實行,全是「富官政策」!
但是,在一天不「改」一下就沒法活的「改革國度」,這一條卻是萬萬改不得的!
二、駱駝祥子的「份子錢」
「份子錢」這種說法,不屬於「新時代」的「自主創新」,而是中國「的哥」的隔代繼承。這點,從老捨先生上個世紀30年代的名作《駱駝祥子》,可以看出。
《駱駝祥子》是上世紀20年代北京「的哥」——人力車伕們,真實生活的記錄。
主人翁駱駝祥子是一個18歲的破產農民,父母雙亡,為了生存,他來到北京做「農民工」。
和今天中國城市內人如潮湧的「農民工」中的任何一個相比,駱駝祥子都是最「弱勢」的:他不識字,沒有城市戶口,沒有老鄉親戚關係照應,沒有任何一種「上崗證書」,「除了一身力氣」,他什麼也不會……
怎麼辦呢?他沒有到人山人海的「勞務市場」,而是直接走進了「車廠」——上世紀20年代北京的「出租車公司」,租了一輛「洋車」,做起了「洋車伕」——20世紀初中國的「的哥」。從此這個「的哥」,風裡雨裡穿行在北京的大街小巷。
因為是從「吃人的資本家」車廠裡租來的車,所以駱駝祥子少不得被資本家「敲骨吸髓地殘酷剝削」,每天的「血汗錢」,要拿一份來交「份兒錢」——我為什麼要加這麼多引號呢?請各位去查當今執政黨黨史的經典論述,這些加引號的部份,都可以從中找到毫釐不差的原話。
駱駝祥子要交多少「份兒錢」呢?在當時黑暗的北京,駱駝祥子可以做「長包」,也可以做「散座」,每月平均收入10元左右,每天收入在3角到4角。交給車廠一角「份兒錢」,一角多錢吃飯、穿衣、坐宿,每天淨賺1角錢。
我知道,見到這樣的數據,央視或者《人民日報》一定歡呼雀躍,馬上喊出「改革開放以來,運輸產業工人純收入比八十年前增長多少萬倍」的「改革成果」。可惜這種「賀龍大勝趙子龍」的說法,老百姓是嗤之以鼻的。
實際情況如何呢?
根據史料:1920年前後的北京,一個中等收入的四口之家,每月12元,就生活得非常「小康」了。
而根據北京統計局資料:2007年,北京市城市居民人均生活費支出為14825元,據此,一個四口之家每月生活費用支出需要4941元。
所以,按照這個標準,駱駝祥子當年每月收入10元錢,相當於今天的4110元。
由於當時沒有先進的「代表」,替駱駝祥子「維護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所以駱駝祥子就少不得被「吃人的資本家」壓迫、剝削,一個月下來,他總收入的30%,約等於今天的1235元,被車廠老闆壓搾走;自己得70%,大約2875元。
這雖然不是一個驚人的數目,但是已經可以令當前重慶「的哥」羨慕了。
更關鍵的是,駱駝祥子並不需要花錢辦居住證、務工證、體檢證、駕駛證、計劃生育證、職業資格證件,也不需要交納車船稅、營業稅、教育附加費、城市維建稅、治安聯防費、所得稅、路橋費、「洋車指標費」,更不需要車體改色、車輛年檢、駕駛證年檢、交通違章罰款、購買學習資料、向災區「獻愛心」……
所以,大字不識一個的18歲青年,光憑一身力氣,在黑暗的舊中國,就能做起創業致富的夢。每天掙一角「份兒錢」給資本家,掙一角多錢養活自己,再掙一角錢存在車廠老闆那裏,經過三年的努力,他居然存夠了100元錢,買來了一輛屬於自己的新洋車!
「自己的車,自己的生活,都在自己手裡,高等車伕。」用今天的話說,駱駝祥子拉車三年,已成為「進城務工人員」中的一位成功人士了。因為不用再交「份兒錢」了,每個月可以淨剩6元錢。於是,他的夢想開始像春天的蓓蕾一樣,不斷綻放:花兩年,再買一輛新車,再買一輛……開個車廠……
須知,此時在駱駝祥子經常路過的北京大學圖書館,有一位瘦高的白領,正緊張地做著圖書管理工作。在當時「三大差別」非常嚴重的情況下,這位高級白領的月薪,才區區8元錢。
這位高級白領是誰呢?毛澤東!
照例,駱駝祥子的成功,首先要感謝的是「黨和政府的好政策」,然而,「吃人的資本家」缺乏今天「出租車公司」們的「市場經濟意識」,不能不說也是駱駝祥子僥倖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
為什麼呢?車老闆這樣想:我出一台車,駱駝祥子的家庭出一個人——雖然祥子的父母全死了。二者結合,構成洋車的運營。
每天洋車的營業收入中,出人的駱駝祥子家庭理應得一份,「人份錢」;我老闆出車該得一份,「車份錢」;還有一角多錢養活祥子,這是「動力成本」。
「吃人的資本家」得30%,駱駝祥子得70%,這就是20世紀初「出租車公司」和「的哥」之間的分配比例。
假如駱駝祥子有幸生活在80年後偉大的改革開放時代,生活在高樓林立、霓紅繽紛的「國際化大都市」重慶,那麼他不但無法實現置產創業的美夢,而且能否養活自己,還是個問題——因為交70%—80%的「份兒錢」後,自己只有不到1角錢了!換算成今天的貨幣,月收入只有1300元左右。
巧合的是,《第一財經日報》昨天發表文章《重慶出租車行業調查》,結論是:重慶出租車二級承包人的月收入為1450元,司機為1376元。
這和用今天的管理方式,推算出的駱駝祥子收入,相去無幾!
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了,今天中國的出租車公司,比80多年前的車廠,剝削程度狠了一倍還多;今天中國「的哥」的絕對收入,比80多年前的人力車伕,少了一半還多!
中國人,越活越抽抽!
三、「半吊子」罷工
80多年前的車廠老闆,車一份、人一份、家一份的分配方式,放在今天的「市場經濟」環境中,絕對是「道德楷模」、「雷鋒老闆」。
但是依然有人對「出租車公司」30%的不勞而獲,憤懣不已。在北京大學圖書館的毛澤東,大吼一聲「哪裏有壓迫,哪裏就要反抗」,辭工上了井岡山。後來他真建立過一個沒有「份子錢」的社會。
毛澤東為什麼能成功呢?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和他的一幫同志,非常善於搞「工運」、「農運」、「學運」、「軍運」,一幫「駱駝祥子」們,如同乾柴一樣,被他們前仆後繼地點燃了。
80多年後的重慶,「車廠」份子錢苛重了一倍還多,車伕的收入減少了一大半,「駱駝祥子」們的生存受到了威脅,於是他們罷工。
可惜,這是一場「半吊子」罷工。
為什麼是「半吊子」罷工呢?
1、訴求目標未接觸實質——未要求取締「出租公司中介」這種殘酷的剝削體制;
2、沒有智慧勇敢的領導集體。在罷工開始時,沒有主動出面將自己的訴求公告於媒體和送達政府,以取得全社會的同情和支持;在罷工過程中,沒有採取說服勸導的方式,而是採取了砸車的行為,對不一致行動的工友進行阻止,引起了社會的誤解;在罷工結束後,沒有主動出面宣告復工的原因;
3、訴求目標沒有包括全國200萬出租車工友的共同利益。
當然,在當前罷工仍然為「非法」的情況下,重慶出租車司機勇敢地團結起來,爭取自己被殘酷剝奪的利益,已屬難能可貴。
古人云:「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治蜀後治」。重慶出租車司機的罷工行為,是改開30多年後,中國人民覺醒行動的開始。站在歷史的高度,如果中國的政治經濟政策不作根本性的主動調整,不久的將來,罷工一定會成為中國新生的無產階級,爭取自己生存權的一種經常性現象。
為什麼呢?因為規定罷工非法,是歷史的倒退。
1956年11月15日,毛澤東在中共八屆二中全會指出:「以後修改憲法,我主張加上一個罷工自由,要允許工人罷工。這樣,有利於解決國家、廠長同群眾的矛盾。」所以,1975年和1978年的憲法,都規定了罷工自由。
1982年,鄧小平先生主持下的中國,在《憲法》中取消了公民罷工的權利,理由是:在社會主義公有制條件下,職工的利益與企業的利益是一致的,勞動爭議不可能存在。
今天,鄧小平已經去世11年了,中國經濟已經是國有、民營、外資三分天下,老國企對職工的「終身僱傭制」和「全麵包養制」,已經成為遙遠的歷史,此時如果誰還說「職工的利益與企業的利益是一致的,勞動爭議不可能存在」,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牛馬太累太餓或者生病,主人都寬厚地允許它們罷工,但是中國工人卻不可以罷工;
資本家可以周天廣告、集體招工,資本家也可以因虧損而大批解僱工人,甚至可以一跑了之,總之他們對工人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擁有絕對的自由,但是工人即使在「黑磚窯」中,依然不可以罷工,任憑資本家像「包身工」一樣虐待他們,這世界還有天理嗎?!
其實,重慶「的哥」並非當今中國被剝奪最深重的一個群體。
在重慶「的哥」一台車一年創造的24萬「GDP」中,「的哥」大約取得了3.6萬元的工資性收入,佔其「GDP」總量的15%;
而在中國去年人民創造出的24萬億GDP的財富總量中,工資性分配只佔10%。這10%,還包括了數量龐大的幾千萬、幾百萬一年的「企業家」群體,還包括了唯恐不廉所以工資不斷加碼的公務員群體……當然也包括了獲得15%「GDP」的重慶「的哥」群體。
這說明,在中國有一個數量龐大的群體,正在遭受著比重慶的哥更深重的剝奪和侵佔,正從相對貧困向絕對貧困飛速滑落!
令人駭異的是,數量眾多的經濟學家和政治家群體,從來不向人民解釋另外90%的財富,被哪些社會成員佔有了?
須知,在紳士們嚮往並刻意模仿的西方社會,這種工資性分配佔整個社會GDP總量的70%啊!(//www.dajiyuan.com)
重慶「的哥」和駱駝祥子,誰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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