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米粥端到我的面前。這個憨厚的男人，突然讓我一下子很想家。

　　我和光都就讀於南方一所知名的外語學院，我們來自兩個不同的省份，在不同的系學不同的專業，他比我高一年級。我和光的生活軌迹有很多重合！在文學社、廣播台、院刊組織的各項活動中，甚至在田徑賽場和“學院十佳運動員”的頒獎儀式上，我們都能不期而遇。

　　怎麼到哪兒都能看見他呀！每天大課間，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去信箱取信，因為我們系是必經之路，所以我們教室窗前總是留下他流連的影子。細心的姐妹們悄悄對渾然不覺的我說：“那個男生是不是喜歡上你了？”

　　光絕對不屬於那種英俊瀟灑的男人，他個頭不算太高，面色微黑，厚厚的嘴唇透著一種憨實。但由於長著一副又寬又厚的肩膀，他給人一種很強的信賴感。

　　有一次我病倒了。記得那天的課程特別緊張，白天排得滿滿當當，晚上還有兩節第二外語。可能是身體比較虛弱，課間的時候，我竟一下子虛脫了。我請了病假獨自在宿舍休息。每到大課間，他都會如期而至，變戲法般的從身後拿出一個舊布袋，見一杯黃澄澄的小米傾瀉而出，我看得有點兒發呆！那時候，我們的女生宿舍像個“熊貓館”，樓下總有嚴厲的阿姨值班，真不知道光是使出什麼辦法才混進來的。

　　不大會兒工夫，他就把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端到我的面前。我是個北方人，南方的大米飯從來就沒有吃慣過，此時此刻，這個憨憨厚厚的男人，突然讓我一下子很想家。

　　隨著家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對光的愛也像潮水一樣在心底開始泛濫。
相約北京，我們注定彼此等候

　　我送給光的影集上寫著：喂，等著我！

　　大學時代的愛情是純潔無瑕的，除了油然而生的戀情，愛情再沒有任何附加條件了。相投的志趣把我們兩顆心拉得很近，面對物質的誘惑，我們是“一對頑童猜不透，搓搓手，空走走。”——光曾經這樣描寫了我們的心境。

　　當光早我一年要畢業的時候，浪漫的愛情已讓我們難捨難分，但同時我們心裏也都明白，考驗我們愛情的時刻也要來臨了。

　　校園愛情多是曇花一現的，我們的前車之鑒實在太多了。那時候的國家統一分配政策實際上是一把雙刃劍，男女雙方因地域、專業和畢業時間的不同，分配到一起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一紙異地分配計劃，就會讓苦苦相愛的戀人各奔東西，稚嫩的愛情之花便會從此凋謝。

　　幸運的是，當時的外語人才備受青睞，外院的分配前景非常看好。光的選擇餘地實在太多了，不僅如此，他們甚至還從接收單位那裏給學校掙了一筆不菲的培養費呢！我們倆在校園小路上牽手，心潮澎湃地規劃著我們的明天。有往屆畢業生的去向和當年的分配形勢作參照，我們鄭重地約定：光先去北京，一年後我們在北京相聚！

　　我送給光的畢業禮物是一本影集，扉頁上寫著我給他的四個字：喂，等著我！

　　一年的等待真的很漫長。分別的日子裏，愛得死去活來的我們靠鴻雁傳書來傳遞彼此的相思之情。光出差的機會很多，他無論去任何城市，也不管工作多忙，都會用當地賓館的信封，給我寄來他的一封封情書。

　　我細心地把這些情書一一編了號，放在枕下。在一個個不眠的夜裏，信手翻看，就這樣追逐他的足迹，感受他的氣息。

北漂不易，愛情變得如此奢侈

　　為了光，到北京掃馬路、賣油條我都認了。

　　一年後的7月，終於到了我告別校園的時候了。我曾經說過：為了光，到北京掃馬路、賣油條我都認了。姐妹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誰都覺得這是一個缺乏理性的選擇，我是她們公認的理想主義的代表人物了。她們說得也不無道理，今後的路還長，生活還沒有開始，你怎麼稀裏糊塗地把到手的金飯碗給弄丟了？北京是個龐大而又陌生的城市，漂在北京，感覺自己就像一片飄零的葉子。在這裏我們倆都舉目無親，家人也沒法給我們提供任何幫助。我們倆所有的資源，就剩下那張文憑和光一年的工作經歷了。

　　那時的北京可不像現在這樣開放寬容，且不說沒有人才市場和雙向選擇，單是一個戶口就足以無情把你拒之門外。糧油和必要的生活用品都是憑票供應， 沒有戶口，就意味著你得花更高的價錢去購買議價商品，生存是個太現實的問題。我和光都明白，當務之急是趕緊找份工作把我安頓下。

　　光已經是單位的骨幹了，他工作總是很忙，經常出差。只要稍微有點閒工夫，他就馬不停蹄帶我去找工作。看得出他的人緣很好，他周圍的同事朋友都熱心地幫助我們，哪怕只有一個虛無縹緲的資訊，我們都要窮追不捨地去嘗試。

　　然而，半年的時間過去了，我們的所有努力都還是一無所獲。有時候我和光會陷入深深的沈默之中，倆人都努力掩飾著心底裏的這份沈重，暗自思忖著，掂量著，我們的肩膀究竟還能不能撐起這片愛情的天空？

四面楚歌，愛情的旗幟能扛多久

　　我這個人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太愛我老婆了！

　　在這艱難的時刻，校方最後一次給我提供了全國調劑分配的機會。那時候我年輕氣盛，老覺著要是不能發光簡直委屈死了，所以還是沒有動心。

　　不久，校方發出了最後通牒——我的檔案不能無限期地放在學校，如果再不及時解決就業問題，就要被退回原籍了。

　　苦苦尋找工作的同時，我的外語在一直荒廢著，這也讓我更加焦慮。而昔日的那些同窗，有的已經開始出國，有的已經有很多實習機會了。系裏傳來消 息，系主任在全系學生大會上點了我的名，說我寧肯相信自己的男朋友，也不相信組織。要大家以我為戒。這回我算成了系裏的反面教材了。

　　更糟糕的是，光的處境也越來越不妙。由於焦頭爛額地忙我的事情，他的工作沒有辦法不受影響。他們頭兒自然不高興了，要求他在幾十人的團隊面前就此作出檢討。我們倆當時可謂是四面楚歌了。

　　“請大家都不要跟我學，我這個人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太愛我老婆了！”

　　光很少把“我愛你”挂在嘴邊，但多少年來，我一直把他的這份“檢討”看作一份不離不棄的愛情宣言。在我們最艱難的時候，我們倆相擁而泣：即使我們什麼都沒有了，我們也將這麼無怨無悔地過下去。

峰回路轉，愛情終得圓滿

　　找回已經錯過的這份工作，我用了整整八年；但如果錯過了愛情，我一輩子也將無法挽回！

　　我最後總算在一個不為人知的企業落下了腳——儘管這樣的單位在當時是不會有大學生問津的。但我平靜地接受了它，因為，我終於可以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了。不久，我和光就迫不及待地領取了結婚證。

　　經過錘煉的愛情變得更加純粹，我和光至今都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這份愛情。後來，我們倆像燕子銜泥一樣，一點兒一點兒建起自己的小窩。盛滿了愛的家，一直是我們在這個浮躁的都市裏最能遮風擋雨的港灣。我漂泊的心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我本來就很要強，愛情又成為我啓動自己事業的力量源泉。帶著輕快的身心，結婚後我就開始盤算，要把我已經沈底兒的事業一點點兒撈起來。還有，我 要證明給我的丈夫，我不會讓他失望。雖然我被同學們落下好遠了，但我能從最低層重新開始，默默打拼。一年，兩年……我擇機不停地跳槽，像尋找感情的歸宿一 樣尋找著自己事業上的位置。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充滿戲劇性。記得多年前畢業時我失之交臂的那家外事公司嗎，山不轉水轉，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終於叩開了它的大門

　　與其說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倒不如說源於自己心中的那份執著。找回已經錯過的這份工作，我用了整整八年；但我更相信，如果錯過了我和光的那段愛情，我一輩子也將無法挽回！趙喜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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