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流:不敢「暢宙」生,只能「惕生」活

鐵流

人氣 4
標籤: ,

【大紀元1月7日訊】不忘記這是個講政治、講服從的國家,遍地是眼睛,各處是耳朵,只能夾著尾巴做人,處處警惕地生活。

他是清華大學動力機械系54級學生,1937年生,劃成右派剛好二十歲,正是風華正茂的黃金歲月。不過他沒有“會當擊水三千里”的雄心壯志,更未有“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改天換地豪情,僅想學成後當一名新中國的機械工程師,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製造出新型的汽車、飛機。他成績非常優秀,但被黨所不容,認為他走“白專道路”,一夜之間將他打入另冊,當了二十多年“修補地球”的“牛鬼蛇神”。其實他是個十分謹小慎微的人,不多言不多語,“整風鳴放”階段連屁也沒有放一個,可到了反對“右派鬥爭”中,學校天天組織學生學習檔,叫大家發言,但面面相覷發不起來。一天讀報,討論章伯均、羅隆基、儲安平的言論,班領導叫他帶個頭。說什麼呢?他想了想,說了幾句不巴題的話:“人家的發言,管他有道理沒道理,研究研究一下嘛!”就這樣成了極右,大會批小會鬥,他不服據理力爭,大家說不過,最後乾脆剝奪了他的發言權。最奇怪是他的同斑好友郝蘊倉,一個隻知學習讀書的人,就因為是他的好友也打成了右派。株連九族是封建社會的餘毒,株連朋友卻是新中國的新發明。他說,北大是反右重災區,其實清華也是重災區。北大是文科,筆桿子多;清華是工科,寫文章人少。所以現在國內外寫北大右派的書多,寫清華右派的書極少,幾乎看不到。我們動力機械系,我能說出名字就有十一個右派,說不出的更多。全校近萬名師生員工,至少有八百多個右派,較有名的是袁永熙、阮銘,以及畢業清華的朱鎔基等等。1958年3月5日那一天,就集中處理了103個老右,他名列其中。這些人現在死的死,殘的殘,倖存下來的人已不多了,活著的也成了化石。

我認識他很偶然,半月前去上海旅遊,無意中碰上,一談及往事竟成摯友。“右派”封號成了當今我們一代人交往的“通行證”,管你認識不認識,只要一提到這兩個字,立馬比親兄弟還親。想不到一千二百餘年前詩人白居易的名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竟有如此巨大效應!這得“感謝”毛澤東的“恩賜”,若無此“偉大運動”,何能將我們命運連在一起。那天,他來旅店看望我,兩手自然緊握,熱情萬分:“嗨呀,難友!難友!”

他身高有1點8米,瘦瘦地像根電杆,鼻樑上架著付深度眼鏡,斯斯文文,細聲細語,嗨,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右派?有趣的是太多太多。

我們見面第一句話是:“終於活出來了,活出來了,真不容易呀!”是不容易,據我們推測大約全國還有三萬人,堪稱世紀“古懂”,奇貨可居。

待坐定後,他緩緩呷口茶,開始慢慢說開來:“清華右派和北大右派一樣都整得很慘,特別是送勞教和勞改的右派,大部份都整死了!”他屈著指頭,念出一個一個熟悉的名字,“僅我們動力機械系就有三十多人送了進去,先在北京汽車製造廠監督勞動,畫圖紙查資料,日子還勉強能過,到了1960年突然升級。升級的原因很簡單,不是我們有了什麼新的反黨言行,是他們大躍進搞砸了,做賊心虛,怕我們說什麼。6月16日那天,廠裏突然召開大會,大會場掛著一幅大標語:堅決把抗拒改造的右派分子鬥爭到底!就這樣,我們幾十人不明不白地戴上手銬抓到公安局,爾後送到北苑化工廠勞教,再後轉到清河農場。你知道不,清河農場原先是日本人監獄,專關政治犯;日本人走後是國民黨監獄,也是關政治犯;國民黨攆跑後又變成共產黨監獄,便專關我們右派了。這個監獄大得很,一片鹽鹼地,聽說關了幾萬人……”

“你們吃得飽嗎?”我在四川很多監獄關過,從省到市到縣,無論是看守所還是勞動隊,二十三年最刻骨銘心的是饑餓。我想北京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首都,在共產黨中央的眼皮下,對犯人一定講人道,不會打、不會罵、更不會捆,定無饑餓負重之苦。他笑了,一笑臉上全是又深又陷的皺折,像塊千百年的老樹屹瘩。他說:“老兄,共產黨的天下,哪有吃得飽的監獄,穿得暖的勞改隊?我們每月定量26斤,可農場又規定六斤菜頂一斤糧,實際吃得到嘴裏的不足15斤糧食。15斤糧食怎麼活?餓得走路打偏偏,渾身浮腫,兩眼昏花,我這麼大個子,還不到八十斤。那時我什麼都吃,管它生和熟,只要進口能裝滿肚子,生蚱猛、活蠍子、、蹦蛤蟆,……”我嚇得叫了起來:“這能吃嗎?”“這怎麼不能吃?”他到很安詳,微笑地著我這個也曾是餓得來頭昏眼花的人,也吃過生包穀、生麥子、生肉、生雞,卻沒有生吃過這些東西,不知是餓得沒有他們那麼厲害,還是缺乏猛勇的膽量。他破天荒地補充一句:“我還吃過生蛇哩!”“生蛇怎麼吃?吃起來是什麼味道?”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位文弱的書生,清華大學的莘莘學子,能有此種“特異功能”?他說:“吃起來有點像奶油的味道,微甜微甜,有點腥” 他話聲柔柔,像水在流動:“我眼睛不好,一天在地裏勞動,一條大花蛇被人趕打向我竄來,我舉起鐮刀將它砍死,去頭去皮去內臟,然後放到嘴裏一口一口吃下去……”說得好輕鬆,像是在餐館品嘗野味。

我聽得出神,想得心驚,滿嘴是血,一口鮮紅,蛇肉能通過喉管順利地進入腸胃嗎?能化著營熱增加肌體的熱能嗎?他似乎發現我有點不相信,立即找出個更恐怖的證據說:“還有個叫鞠壁光的難友比我厲害,他抓看活蛇就吃,不去頭皮和內臟,捉住就往嘴裏放,嘴對嘴那麼一口咬下腦袋,蛇痛得揚起尾巴打他兩個臉蛋,啪啪啪……”人,二十世紀文明文的人,回到了茹毛飲血的原始人時代,是野獸還是動物?誰改變了他們的秉性,罪孽啊罪孽!

當我心境還未平靜,他又講出一個更揪心徹肝的故事:“清河農場到底餓死多少人,誰也說不清楚。隊上幹部發現你要死了,就送到場部衛生所死亡隊去排隊等候,我也被送去了。一天,有個難友要死了,卻老是咽不下這口氣,望看枕頭邊的空碗出神。恰好,這時一個幹部打從旁邊經過,他吃力地坐起來鼓足勇氣哀求:報告幹部,我要死了,死前想吃碗熱湯麵,政府能不能寬大寬大?”這個幹部還算有點人性,動了惻忍之心,特批伙房給他煮碗熱湯麵。他端著熱湯麵,唏裏虎努一口就吞了下去。大概餓久了腸子太細,噌一聲,斷了,熱湯麵哇哇哇地吐一地。面吐完,人也就死了。這時,睡在他旁邊一個等死的難友,猛地跳下床,爬在地上把他吐出的麵條,一根一根揀來吃了……”

我聽得幾乎要嘔吐,說不出是是難過還是同情,竟然怔住了。人,萬物之靈的人,有人格有尊嚴的人,難道如此下作嗎?是誰毀了他們,改變了他們,使他們變成狗,,變成豬,沒有丁點人的價值!他見我聽得專注,接著又講了幾個小故事。學工的人都很細心,近似作家觀察生活的細膩,不然機械靈敏度何以達到萬分之一的精密。他說:“清華老同學馬丁和我鋪埃鋪,早鋨成皮包骨頭的人,一走路就喘,有時只能抱著腿一步一步往前移。一天收工回隊,掉在後面好遠好遠,管教幹部罵他耍死狗。他不申辯,回到工棚連打飯都沒有力氣,只好托人幫打,打回飯來他已經咽氣了。那陣農場每天都要死不少人,埋人組埋不過來,得排輪次。我陪著死了的他睡了三天三夜,也怪,一點不怕,人到這分上了,哪還有恐懼感,一天只想著吃,盼看吃,吃、吃、吃,成了生命中第一要素。可農場就不給我們吃飽,說艱苦才能改造好思想。”說到這裏他停了會兒,竭力從記憶的庫存中搜索出一大串死亡名單:“清華同學陸潔清也是餓死在農場的,時間是1969年9月16日,我去清理遺物箱中只有一頂皮帽子,是他讀書時家裏寄來的;還有王庭相鋨得來一路走,就一路扯路邊野草草填肚子,後來也鋨死在我身邊;還有……”

一個個悲慘的故事,一樁樁酷烈的追尋,我實在寫不下去,望著窗外仍陰沉沉的天,想著何時雲開霧散,滿地陽光?今日中國有“滿清”天下之喻,中共不少當權者都出自清華學子,不知他們可否知道學兄、學長有如此慘痛的經歷?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反右鬥爭”五十年後的今天,出身清華,貴為中華人民共華國主席的胡錦濤先生,為什麼竟不讓人們去追思親人,祭奠亡靈?拒絕回憶,拒絕悼念?難道絕拒就能掩蓋歷史嗎?今天的歷史是昨天的現實,今天的現實是明天的歷史,不能遺忘啊!

右派都有敬業精神,愛國家愛人民的精英。他出身書香門第,成長於江南水鄉,自幼聰明過人,小學未畢業就進入初中,一路高分成績入選清華,報國良願竟成災難!他此生到底錯在哪里?我想去想來,可能出在父親的取名上?他第一個讀書名字叫殷暢宙,暢宙暢宙,中國人怎麼能去暢遊遨翔宇宙?這不翻天了嗎!中國人,特別是五十年代的年輕人,只能做社會主義制度的“螺絲釘”,黨的“馴服工具”。有鑒此於,“右派改正”後,他更名為殷惕生。名字怪怪,哲理很深,就是要不忘記我們生活在社會主義國家,這是個講政治、講服從的國家,遍地是眼睛,各處是耳朵,只能夾著尾巴做人,處處警惕地生活,不能再“暢宙”了!所以幾十年來,他從未向人訴說過冤屈,更未對有過的不幸遭遇表示不滿,總是認認真真教書,小心翼翼做人,說話細聲細語,連咳嗽也不敢放開喉嚨,好不容易熬到退修前的1999年,才評上個高級中學教師職稱。所幸一雙兒女成材,女兒就讀華東師大,是江蘇全省的高考狀元;兒子學軟體,成續裴然,而今均在美國工作。為什麼有才華的要去國外,我想與父親遭遇無不有關係吧?他(她)們不能再重陷複轍,虛擲青春,人生有幾個二十年?他被關押“改造”整整二十二年。今日中共為了取信於名,雖然羞羞答答提出“以人為本”的“和諧社會”,而卻不去消除解決歷史積怨,不補發拖欠的工資,能和諧嗎?

《人與人權》08年一月號(//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相關新聞
澳洲的選舉制度--選擇投票制
張成覺:歷史將宣判右派無罪!
武宜三:從馮欽哉遭遇看中共背信棄義
前記者林希翎再觀神韻:晚會擊中我良心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