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5月11日訊】(編者按:12年前,新疆克拉瑪依大火吞噬了三百多人的生命,一句「讓領導先走」使得288個十歲左右的學生不幸夭折;同在現場,而且離火源最近的領導幹部們卻全部奇蹟般生還。中共中央電視台一名記者在12年後,終於鼓起勇氣,把真相告之社會。以下圖文摘自中共中央電視台評論部工作人員陳耀文的博客(注:遲到的報導系列今天發現已經從陳耀文博客上刪除)。陳耀文是事發當時趕往現場製作「焦點訪談」節目的記者之一。)
遲到的報導:克拉瑪依「12.8」特大火災事故揭秘(3)
2004年1月4日的凌晨,我繼續走我的痛苦心路。
我是個呼喚快樂的人,我的blog也起名快樂老文,生活中的大部份時間我活得幾乎是沒心沒肺的樣子,跟什麼人都開玩笑,跟什麼人都敢講自己的故事。
屁股決定腦袋。一些人認為我是因為沒有撈到一官半職才以這樣的方式安慰自己,一些人說我活得很失敗,很張狂,不懂得尊重領導。我微微一笑,還是微微一笑。當年(1993年)在部隊的時候曾經寫過一首歌就叫《戰士的微笑》,有這樣幾句歌詞:你說我是高山,我微微一笑;你說我是大海,我還是微微一笑。我是軍人,我是戰士啊,所有的奉獻都是為了你的美好。……迎風霜的日子我這樣微笑,流血汗的日子我這樣微笑,戴獎章的日子我這樣微笑,想媽媽的日子我在心裏微笑……這首歌是當年唱紅了《血染的風采》的我的戰友徐良首唱,後來被部隊的宣傳隊作為演出必唱歌曲。好友鄧蕾2002年撰文說,在評論部的南院工作區每天最願意看見的人就是我,因為我什麼時候都是一臉的笑容。呵呵,我真的喜歡笑,喜歡快樂,喜歡快樂地面對所有的煩惱和怪誕。儘管我心裏也是一片片的惆悵,一縷縷的寂寞……
快樂的生活態度並不意味著我真就是沒有心肝的垃圾人。這些年,大量的時間,我其實是一個很悲觀的人。這個好像與我滿臉的笑很矛盾。我對很多事情很絕望,因為我看到很多已經掌握了很豐富很現代知識的人本質上並不願意真心看到真正的文明和民主,因為我看到很多已經被無數歷史事實驗證過的錯誤決策還在被很多人追捧,因為我看到很多人為了一個位子不惜放棄理想放棄尊嚴放棄善良,因為我看到很多理想燦爛的朋友在利益和榮譽面前開始倒退著奔跑,因為我看到一些心懷叵測的人在重新導演腐朽的歷史,因為我看到很多人變著花樣地美化超級無聊的謊言……二十一世紀了,我們已經遠離奴隸社會,我們驕傲地說我們已經是有著市場經濟地位的國家,我們的互聯網用戶已經躍居世界第一。但是,我們還只有服從,百分百地服從,無條件地被強姦……
大家都感到絕望,可是大家都沒有辦法,而且大家都不能一走了之,而且你不能說自己不爽……
呵呵,其實有的時候真的沒辦法。目前我認為唯一的辦法就是企望已經沒有生命力的東西趕快死掉。死掉了,這塊地上該種什麼莊稼還種什麼吧。
接著講述克拉瑪依那場火災的故事吧。
上面圖片中的警察名叫侯進明,1994年12月的職務是新疆石油管理局消防支隊政委。接受我們的採訪,侯政委既緊張又坦然。緊張之處在於,12.8那天,他領導的消防支隊幾乎沒有起到什麼挽救人民群眾生命財產的作用。他告訴我們,市區面積20多平方公里的克拉瑪依,只有6個市政消防栓,距友誼館最近的消防栓在三公里之外。幾台消防車都是很多年前的小噸位解放牌,一車只能裝不到三噸水,來回一趟,加上上水時間,最快也要十分鐘。12.8那天,他們在失火 15分鐘之後就到了現場,要命的是,他們沒有很專業的破門工具,帶到現場的唯一一把消防斧根本對付不了友誼館堅固的鐵柵欄和捲簾門……侯政委坦然地是,當時我就是這個條件。體制、機構、人員編制、經費等問題積重難返。他說,克拉瑪依當時有防火一級重點單位幾百個,二級上千個,但消防部門只有四個職工消防員,武警消防支隊也只有416人。他還說,我們按照要求的必須條件呼籲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是就是沒人重視。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群眾都罵我們,我們也是一肚子苦水啊。沒有專業裝備和人員,我們和一般群眾沒什麼區別啊。
一切重大事故暴露出的問題都不是獨立的,也不是一個環節的問題。只有在體系上的所有環節都處於偽正常狀態時,某個環節的崩潰,就會引發全局癱瘓的狀態。這個時候問:錢都到哪裏去了?積壓的問題為什麼不早一點解決?問無數個為什麼,對於那些死去的孩子和老師們來說,有意義嗎?老話說,吃一塹長一智,我們吃了多少塹了?我們又還要吃多少塹?我覺得,對於很多領導來說,把「錢」吃了是沒問題的,至於「塹」嘛,等等再說吧,看看再說吧。一般都是這樣。不這樣就不正常了。
消防人員都沒有辦法,路過的群眾和聞訊趕來的孩子家長們只好各自為戰地展開營救。砸碎玻璃,從附近的辦公樓用臉盆端來水往裡面潑,從居民樓接出橡皮管子往裡灌水……這些辦法都是徒勞的,因為這些水根本到不了孩子們身邊,也阻擋不住禮堂裡面的烈焰和滾滾的包含著大量有毒氣體的濃煙。上圖是當時群眾自發在友誼館外面南側救火的情景。
我們從友誼館西南角拍攝的南側狀況。
南側的中門也是被完整地從外面卸掉的。因為裡面的太平門也是鎖死的,外面的門板上,幾乎看不到經歷過大火的痕跡。
南側中門上的鐵鎖。
友誼館南側的一扇窗戶。
從友誼館東南角拍攝的南側前門。翹起的鐵柵欄很像魔鬼的利齒啊!!!
在近處拍攝的友誼館南側前門上安裝的鐵柵欄。這個門也就是前面文章裡講述的工程師高禮的女兒高曉寅所在的第八小學三年級二班距離最近的那個門,高禮就是隔著這些鐵柵欄聽著孩子們的哭喊……
就在這道鐵柵欄的裡面的迴廊上,一個干粉滅火器完好地呆在那裏,根本沒有使用。觀眾席與迴廊連接的這扇門鎖死了,誰又能使用到這個可能要花很多錢才買回來的「聾子耳朵」呢?
我們拍攝的友誼館北側前門外面的景象。這個門裡面就是兩個衛生間。
友誼館北側的舞台大門。這個門是供舞台道具等大型器材出入的。12.8當天也是鎖死的。
友誼館正門。廣告牌支撐的是三個正門中間的一個。能夠看出是被完整掀起來的。正面的三個門,在12.8那天,只有右側的一個是開放的,但也因為大火造成的斷電而自動落下。
遺落在友誼館前廳唯一出口處的帽子、衣服、鞋子、圍巾等物品。可以想像,當時這裡有過怎樣的擁擠、踐踏、撕扯……
遺落在友誼館北側迴廊里長條椅上的學生書包。
書包裡的鋁制飯盒中,某個學生自帶的晚飯還完整地呆在這裡。
在上面那個書包的旁邊,是一張已經由老師批改過的為拼音填充字詞的試卷。我們都上過小學,我們該知道,卷子的主人是一個剛剛走進校門沒幾個月的一年級的小學生……
上面圖片裡的那張考試卷,還有這張,我們在第八小學三年級二版教室裡拍攝的孩子們的作業本,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兩張圖片。之所以遲遲沒有把它們貼出來,是因為它們給我的想像空間太大,它們帶給我心靈的振顫是連續的、長久的、苦楚的、壓抑的……
如花似玉的孩子們,死的死了,被燒傷的都安排在石油管理局總醫院接受治療。醫院裡的場面實在是慘不忍睹,我們幾乎沒有辦法把看到的都記錄下來。攝像吳乃華大哥幾次放下攝像機擦眼淚。
拍攝的時候我們有意避開了這個孩子那焦黑的臉龐。看看那兩隻露在外面的腳吧……
這幾個孩子的臉部我們不忍心拍攝。
我們1994年12月24日拍攝的時候,這個孩子已經能夠坐起來吃飯了。
這是一個小姑娘,當時她還只能用吸管進食。親愛的孩子,你們能夠認出當年的你自己嗎?我不知道你們在哪裏,如果你看到了這張照片,請和我聯繫,好嗎?
我採訪的這個美麗可愛的女孩兒叫譚月華(音),是克拉瑪依第二中學初二三班的學生,14歲。她告訴我們12.8那天,她和同班的同學坐在禮堂的後排,由於距離身後的出口比較近,她和一些同學跑了出來。她身上的傷基本是擁擠造成的。
譚月華(音)所在的第三中學初二三班有42名同學參加了12.8的活動,最終,9名學生失去了生命(其中一個是12月16日死在醫院裡)。這其中,有一個叫何勤的女孩,1980年10月24日出生。上面的兩張照片就是何勤。
何勤是一個品學兼優,讓父母驕傲的孩子。這是何勤生前喜歡的幾件樂器。
何勤的臥室一角。
從小到大,何勤獲得過很多的榮譽。這是其中的一個全國性的榮譽證書。
何勤在12月5日寫下的最後一篇日記。
失去了這樣優秀的獨生女兒,已是中年的何勤父母近乎絕望。何勤的父親何億成是新疆石油管理局測井公司的副經理,那時已經46歲,母親沈永芬,是管理局職工醫院保健站的醫生,40歲。對於他們,以及許多像他們一樣的父母親來說,孩子的離去可能不是人生的絕境,但是,在這樣的年齡,以這樣的形式來經歷生活的考驗,用「殘酷」一詞,我感覺相對貼切。
親愛的朋友,我的兄長和姐姐,你們今天在哪裏安身?12年了,我還記得你們,記得你們國光新村的家的門牌號碼,記得你們在鏡頭前的克制,記得你們的禮貌,記得你們給予我們的禮遇和期望。對不起,我沒有在我主持的節目裡把你們以及與你們相同遭遇的那些兄弟姐妹的故事講述給我的觀眾們聽,從感情上,我一直欠著你們的,從記者的責任上我也感覺有愧於你們。12年了,克拉瑪依這個詞彙我不知思想過多少遍,你們家裏**5497的電話我也一直保存著。前不久我撥通了你們那裏一個朋友的手機,號碼還是輾轉從別人那裏得到的。12年裡,除了這個電話,我沒有給你們那裏的任何人打過電話,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們那裏的電話是不是還依舊是6位數。我刻意迴避著那個地方,偶爾在什麼地方聽到歌頌那片土地的那支著名的歌曲,我都會下意識地關閉自己的聽覺,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我真心地祝願你們的今天是平靜的,祝願你們的堅強還能夠支撐你們走完今後的生命旅程……與我聯繫,好嗎?如果感覺在這裡留言不方便,可以到我的博客的首頁鏈接欄目下的「老文的秘密空間」去留下你們的聯繫方法,那裏只有我能看得到留言,很安全。或者給我的信箱chenyaowen314@hotmail.com 寫信也可以。如果你們不願意再次被打擾,我也能夠理解。我想念你們,真的。
上面這幾張圖片是克拉瑪依特大火災事故之後的送葬場面,資料是從克拉瑪依電視台獲得的。這樣的場面誰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場面我們可能隨時都要看到。我們的親人會在某一個時候決絕地離開我們,我們的朋友會不打一聲招呼就離我們而去。父母生養,肉體凡胎,我們誰也躲不過親歷這一幕,誰也都會成為這一幕的核心。壽終正寢可能是很高的境界,死於非命應該是做惡者最終的報應。少製造一些像12年前12年來克拉瑪依的那些父親母親妻子丈夫兒子閨女那樣的悲痛吧!少釀成一些能把活著的人心揉碎肝痛斷那樣的淒慘吧!為官者,看管好你們官位的同時,別忘了你們的交椅駕臨在什麼樣的基礎之上。日日夜夜與那麼多悲悲慼戚的子民們打交道,誰來給你們歌唱呢?誰來給你們舞蹈呢?誰來給你們鮮花和掌聲呢?盛世,是需要這些的,不是嗎?和諧,不是我們共同的理想嗎?
終於,我可以舒出一些輕鬆的氣息了。
我手頭掌握的關於1994年12月8日發生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克拉瑪依市友誼館那場特大火災事故的影像資料,今天可以說大部份都貼出來了。還有一些,因為牽涉到目前還敏感的事情,暫時保留在我這裡吧。
感謝這個人。張海潮,1994年時我的製片人,我的第一個製片人,我的老師,我的兄長。在我為克拉瑪依痛苦的日子裡,是他像兄長一樣摟住了我的肩膀,而他的淚水甚至比我還多……我的善良可能是與生俱來的,但是,海潮為我這些年能堅守著善良的品質,給予了最真誠的鼓勵。海潮,我不會忘記1994年12月27 日中午你為我喝下的那杯酒……
除了我們在克拉瑪依獲得的影像資料,其餘全部的圖像都是我的這位兄長拍攝的。吳乃華,東方時空、焦點訪談的元老級編導,在這次採訪中,他自願充當了攝像。乃華大哥,我不能忘記,從克拉瑪依回到烏魯木齊的那個夜晚,為了騰出房間讓我有一個安靜的空間整理節目文稿,你竟然在走廊的沙發上坐到凌晨三點……大哥,好久沒喝酒了,我會儘快找機會去哈爾濱和你暢飲的。
作為同行,這個哥們兒是我這些年因為工作合作交下的最好的朋友。朱疆,生在新疆的血性漢子。他當時是烏魯木齊有線台的新聞部主任,在大火發生之後,我們沒有辦法從北京直接前往新聞現場,接受了我們的委託後,他帶領記者在12月10日就趕到了克拉瑪依。由於當地封鎖消息,他們拍攝的畫面沒有辦法從新疆台直接傳送,他專門派自己的親戚往北京送帶子,也因為機場和火車站嚴格盤查最終沒有成功。我和吳乃華到達烏魯木齊之後,為了保證採訪少受干擾,沒有公開求助電視台等單位,這哥們兒找來自己有私車的朋友,冒著丟掉官位丟掉工作的危險,陪同我們再次進入克拉瑪依……血性的男兒現在是東方衛視的副總了,目前正在新疆阿克蘇電視台掛職鍛練,也是一個響噹噹的台長了……
感謝你們,感謝所有的為我們的採訪提供過幫助的人們。有些人的姓名我不便在這裡提及,因為他們還工作生活在克拉瑪依……保重,我的朋友們!!!
陳耀文 於2007年1月5日凌晨3:05(//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