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年,我曾多次造訪大溪的中正公園。今年初,讀到山友張三兄的旅記,才得知大溪中正公園曾是日據時代大溪神社的所在地;隨後上網搜尋資料,獲悉大溪鎮公所有意將中正公園規劃為「大溪歷史公園」,正積極整理公園內的大溪神社遺跡。目前已重建了神社前的參拜道及石燈籠。今天來到石門水庫附近探訪古道,於是順道繞往大溪,去尋訪大溪神社的遺跡。
大溪中正公園 |
我喜歡大溪中正公園。這座公園建立於日據時代大正元年(1912年),歷史悠久,是台灣最早建立的公園之一。公園的範圍雖然不大,但歷經近百年歲月,公園內頗多「阿公級」的老樹;特別是老榕樹,巨碩的樹幹,盤錯的樹根,枝葉茂盛,綠蔭盎然,走在其間,令人歡喜。而原以為我已熟悉不過的中正公園,沒想到竟然還隱藏著不少歷史遺跡,今天之行,充滿了「發現」的驚喜。
大溪神社的舊址,成為公園裡的超然亭 |
進入中正公園,沿著步道走,目光向兩側搜尋,果然發現有不少樹下的石桌石椅都是當年大溪神社的遺物,石頭上的模糊刻字,都還可以辨識,例如寫著「昭和七年..」、「昭和八年..」、「奉獻..」等字,這些神社遺跡幾乎遍佈於公園內,而有的石碑已被塗改,改刻「反共抗俄」、「雪oo國」、「中華民國..」等字跡。尋訪中,我既驚喜,也驚訝,為何以前來這裡多次,卻未注意到這些神社舊石呢?看來所謂的觀察力,並不只是眼睛視力良好與否而已。
復興亭,昔日的忠魂碑遺址。 |
公園內的「復興亭」是日據時代「忠魂碑」的遺址,基石尚在,舊址已蓋了一座中國式的圓形涼亭。大溪神社的舊址,則已變成一座三層樓高的「超然亭」,拾階而上,可以登高眺覽大漢溪的景色。超然亭的基石正是昔日神社正殿的礎石。超然亭的入口左右側各有一座石獅子,屬於昔日神社所有,上頭刻有「大溪 加藤仁作」、「奉納」、「昭和七年十月」等字跡。昭和七年,為民國二十一年(1932年),大溪神社在該年落成。兩尊石獅子的外表略有磨損,但大致保存完整,石材則因七十幾載的風霜而泛黃變舊,外觀滄桑而古樸。
大溪鎮公所重建的參拜道及石燈籠。 |
大溪鎮公所在超然亭前,重新建造了一段參拜道,參道左右側各設五座石燈籠,以重現當年神社的情景。新穎的石燈籠,顯然還缺乏石獅子那種歷經過歲月錘鍊所蘊釀出來的魅力,只是添增公園新景,塑造一點神社的氣氛而已。
我站在參拜道上,望著參拜道盡頭的超然亭,想像昔日大溪神社的景像。對此,不禁有幾許感觸。
大溪神社附近的池塘,形狀像台灣。 |
民國34年(1945年),日本戰敗投降,撤出台灣。當時,全台各地的日本神社陸續遭到民眾的破壞及搗毀。然而,並非所有象徵日本殖民統治的建築物都遭到報復,反而大部份都被保留下來繼續使用,例如台灣總督府成了中華民國總統府,臺北州廳變成監察院的辦公廳,台北市役所成了行政院的辦公廳,台灣總督府的總督官邸成了外交部的台北賓館。即以大溪中正公園為例,大溪神社附近的大溪公會堂成了蔣介石總統的行館,而象徵日本武士道精神的武德殿也被保存了下來。惟獨日本神社遭到無情的破壞。其原因或道理何在?
大溪鎮公所重建的參拜道及石燈籠。 |
我曾聽長輩提起,日據時代統治的末期,因中日戰爭爆發後,日本殖民政府積極推動「皇民化運動」,鼓勵講日語、改日姓、信奉日本神只,並禁用漢字漢語、禁止中國、台灣地方戲曲,企圖將台灣人徹底改造為日本人。
皇民化運動的高峰時,日本官方要求家家戶戶須購買日本「日照皇大帝」的神位放置於家中的神龕祀奉,以強迫的方式,要求台灣人改變原有的宗教信仰,此舉激起了民眾的反感,敢怒而不敢言。
大溪神社的遺物遍佈於公園內,成人遊客坐憩的石椅 |
直到台灣光復時,民眾便紛紛將「日照皇大帝」的神牌丟棄,重新信奉原有的中國宗教信仰。戰後,日本神社遭到大肆破壞,可說是其來有自,應驗了古人所云:「出乎爾者,反乎爾者。」的訓戒。
大溪神社的遺跡遍佈於中正公園的各個角落,成了供人坐憩的石椅,這情景令人憶起台北二二八和平公園內的天后宮遺跡。大正二年(1913年),日本人拆毀台北城內的天后宮,於原址興建「台灣總督府博物館」,天后宮折除後的柱礎、基石散落於公園內。今天大溪神社的命運正一如當年天后宮的遭遇。可說是歷史的因果循環。這或許可稍稍安慰媽祖在天之靈。
九十幾年前,日本人拆毀了台北城的天后宮,此舉固然令人心情不平,然而百年之後,日本人留給了我們一座優美典雅、可以傳世的台灣總督府博物館,有失有得,可以彌補不平的心情。而我站在大溪神社的參拜道上,望著超然亭這座粗糙的水泥觀景台,白漆斑剝,柱牆塵垢。比較今昔,一時之間,心情卻也有微微地悵然。
旅遊日期:2006.04.21
行旅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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