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8月25日訊】今年8月27日是當代大禹黃萬里逝世五週年忌日,謹撰小文,以為紀念。
鄙名黃河清。總有人問我這是筆名還是真名,總是稱讚這名字取得好,還真沒有誰說過我這名字不好不對的。紐約《多維時報》上高伐林先生的文章卻打破了我這自信自得。請看:「黃萬里的女兒黃肖路女士問清多維記者的名字是那三個字後,這位頗為率性的女性笑了:怎麼還有叫『砍伐樹林』這麼個名兒的?』也真巧了,前幾天我還碰見一位叫『黃河清』的,人挺好,可叫那麼個名兒……」我引為自豪的名字被不屑於『可叫那麼個名兒』,我不服氣,窩著一肚子氣。也真是造化弄人,我竟親耳聆教了黃肖路女士的率性與不屑。那是零五年二月二十七日,我從西班牙趕赴美國參加劉賓雁八十華誕慶賀會,在普林斯頓的校園裡邂逅黃肖路女士,黃女士指著慶賀會請帖上我的名字「黃河清」,問實了確實是這三個字後,說:「你這名字取錯了,黃河不能清的!」我淡然一笑,以為她的意思是一般意義上的「黃河清不了」的意思,那可是自古至今說爛了的陳谷子和芝麻。
聖人出,黃河清。多難!兩千餘年,只出了個孔夫子,是古今中外公認的聖人。海宴河清。這海能平靜嗎?河清也就遙遙無期了。左宗棠撰聯「高樓不隔中秋月,百年定見黃河清」。至今已近兩個百年了,黃河仍然金濤澎湃、濁流洶湧。不過,希望黃河清,畢竟是人們良好的願望,幾千年來的良好願望,凡我炎黃子孫,從大禹到毛澤東,從柄國者到小民百姓,沒有任何例外!此乃天經地義、天荒地老、天高地厚、天公地道的事啊!
可這竟是錯的!錯的一塌糊塗!錯的天翻地覆!錯的天崩地坼!你能相信嗎?不是黃河不能清——清不了,而是黃河不該清,不應清。你能相信嗎?黃河清了是禍,黃河不清是福!你能相信嗎?誰也不相信!我當然也不相信。所以,雖然在慶賀會上我與黃肖路同坐一桌,黃肖路曼聲細語向我敘說乃父黃萬里的治水韜略,黃河不應清的緣由時,我也只是當聽故事。因為太離譜了,猶如說爸爸是女的、媽媽是男的,雞蛋是方的,煤塊是白的,長江是池塘,黃河是小溪一樣離譜。
那天,黃肖路送了我兩本書:《追尋黃萬里》、《長河孤旅》,後來又給我寄來了《黃萬里文集》的光碟。我在西班牙拜讀了這三本書,不禁仰天長歎:原來如彼!我相信了黃河不該清,黃河清了是禍不是福的神話。
黃公萬里先生在一九五七年對時任國務院總理的周恩來說:「你們說,『聖人出,黃河清』,我說,黃河不能清,黃河清,不是功,而是罪。」黃萬里以科學數據證明此名言的悖情悖史:因為,黃河泥沙量全世界第一,它的泥沙沖造了比長江大一倍的陸地。長江流域面積是黃河的2、3倍,流量是黃河的16、8倍,衝出12、5萬平方公里三角洲,黃河的泥沙衝出了25萬平方公里的華北大平原三角洲。黃河不清,才導致此!正所謂「肯吐瓊漿淤萬頃,千年斯土民踐踏。」華夏自古以來最缺的是平川。因此,「黃河乃是全世界最優的利河,今人把它看作害河,實為我水利學者的恥辱。」
基於對黃河這一最基本的理念,黃萬里竭力反對修建黃河三門峽水庫大壩,其理論根據是:河水夾帶泥沙是自然規律,不能違背;從水庫流出的清水沖刷力比濁水強大,將更猛烈地沖刷河床,河床必然大片崩塌,清水重新變為濁水。其實際分析是:既然大家都不同意泥沙淤積在三門峽以下河道,為什麼要人為地把泥沙攔截在三門峽以上的河道淤積起來呢?其惡果將更烈!因此,黃河清是禍不是福!
「黃河每年將黃土高原上的16億噸泥沙衝到了下游和海裡;高壩一修,泥沙不會再被沖到下游與海裡了——可泥沙哪兒去了呢?『物質不滅定律』,泥沙不會消失,,只不過挪了位置:泥沙不就全被攔在水庫裡了嗎?一年16億噸,三門峽到底有多大的庫容,能經得起三年五年、十年八年這麼淤積?黃河不能清,違背自然規律非要它清,就一定會導致災難!」(多維記者高伐林語)
黃萬里的這一主張與毛澤東「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湖。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的楚襄王之夢當然勢同水火。科學的求實不敵詩人兼君王的浪漫,自然潰不成軍。
黃河三門峽水庫修成後,禍害甚大,六十年代中央多次召開會議,欲作補救,已無濟於事。1972年黃河開始斷流,九十年代每年斷流一百餘天,1997年斷流222天。黃萬里認為三門峽水庫大壩將把下游的洪澇威脅轉移到上游,而清水出庫又將威脅下游的堤防。這一切都不幸而言中了。
現在的黃河,千瘡百孔,慘不忍睹,追根究源,最大的禍端,在於欲斷黃河濁流的三門峽水庫大壩。
歷史證明了,黃河三門峽水庫大壩工程,是世界水庫史上最失敗的一項工程。
事隔三十五年,當政者又要修長江三峽水庫大壩。黃萬里為制止這禍國殃民的工程,從八十年代中期開始,分別六次上書最高決策者趙紫陽、鄧小平、江澤民痛陳利害,如泥牛入海無消息。
「長江三峽高壩是根本不可修建的,不是什麼早修晚修的問題、國家財政的問題;不單是生態的問題、防洪效果的問題、或經濟開發程序的問題、國防的問題;而主要是自然地理環境中河床演變的問題,和經濟價值的問題中所存在的客觀條件,根本不許可一個尊重科學民主的政府舉辦這一禍國殃民的工程。它若修建,終將被迫炸掉。」(見《黃萬里文集》)
現在,長江三峽大壩建成了,它的實際禍害也昭明顯著了,以致力主三峽上馬為當政最倚重的水利界工程界權威張光斗對其禍害驚惶失措,哀嚎「或許你們知道三峽大壩的防洪能力比我們對外宣傳的要低……但是我們只能以降低蓄洪量到一百三十五公尺來解決這個問題,即使這會影響長江江面的正常航行。但記住,我們永遠、絕不能讓大眾知道這點。」(見《三峽探索》張光斗對三峽建委辦公室主任郭樹言談話。)
前車之覆,後車之鑒。千錘百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古訓竟在這個關係國計民生的天大事上對中國的當政者毫無作用。究竟是怎麼啦?
除了利益驅使,別無它解!長江三峽工程原先預算 570億,最後花了6000億。(見「戴晴在澳大利亞國際河流年會上的演講」一文。)龐大的水利工程集團是獲利者。流亡美國的作家鄭義說:「不知黃萬里先生知否?──他以自己對江山社稷的忠誠開罪了一個龐大的權勢逼人的水利工程利益集團。為了以上大工程而攫取權勢、中飽私囊,這個利益集團反大禹疏導之道而行,大建其壩。半世紀以來,他們建了8萬5千多座各類水庫,竟佔了全世界水庫總數的二分之一。在海河流域,他們建了將近2千座水庫。在淮河流域,他們建了5 千3百多座水庫。在長江流域,他們竟然建了4萬多座水庫。他們還不打算住手,還準備在漢水上再建16座,在長江正源雅礱江上再建20座。不把中國的大小江河碎屍萬段,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黃老先生擋了他們的權路、財路,自然只能終生坎坷,腸斷孤旅。」(見鄭義文「遙祭中華之子黃萬里」)
在利益面前,什麼國計民生、子孫萬代,什麼良心道德,全都是狗屎!當然,對於張光斗這樣的人來說,這利益就不僅是金錢,更重要的是一生治河理念和行跡的肯定否定;對於主事者李鵬、江澤民、鄧小平之流來說,則是名聲地位、集團鬥爭的需要,所以才會「我死後,哪怕洪水滔天!」
我原以為,高層的大部分並不知情,被蒙在鼓裡,偏聽而已。不料,深入瞭解、查閱資料後才知道他們在第一時間早就瞭解了真實情況!
三峽建委辦公室主任郭樹言把與張光斗的談話向副總理吳邦國作了匯報,吳邦國批轉總理朱鎔基,朱鎔基批轉前總理李鵬、三峽總公司總經理陸佑楣。對這樣天大的關係國計民生、子孫萬代的大事就這樣轉圈批文,不了了之!
夫復何言!人性之醜陋,概莫能外!
不聽馬寅初的話,多生了幾個億;不聽梁思誠的話,拆了半座北京城;不聽黃萬里的話,毀了中國的母親河!
五十餘年的中國現代史,沒有成功的英雄。這是當政者摧殘文化、蹂躪人文、毀滅生態的成功。馬寅初、梁思誠、黃萬里三傑都是失敗的英雄。黃萬里的指向是河流、是水土、是生態。這是人類賴以生存,得以繁衍延續的最原始最基本的條件與環境。因而黃萬里失敗的意義也最大。
不聽也罷,整他也罷,一意孤行也罷,禍國殃民也罷,你總不能公開地承認和宣揚我就是要禍國殃民吧,那麼,事實證實了禍國殃民後,你即使嘴裡還是不願承認,還要文過飾非、瞞天過海,心裡總得有點反省吧,行為上總得有點收斂吧!?怎麼就能、就敢變本加厲、愈演愈烈呢?!
我們這個民族怎麼了?!
2001年8月27日,黃萬里辭世,9月4日家屬舉行遺體告別儀式,李銳(水利部原副部長)去了。李銳事後說:「那天我正在參加水電學會召開的一個會議。我旁邊坐的都是中國水利界的大名人,而他們根本不知道,當代中國最優秀的水利專家的遺體在這一天要告別。我去告別完了,又回來開會,真是感慨無窮!」
我們這個民族怎麼啦!?
當我知道了這一切「原來如彼」後,我對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絕望了。
黃肖路在送給我的一冊雜誌上寫道:「我想如果家父還活著的話,一定會建議您將名字改成『黃河情』」!黃萬里作為詩人科學家,一生情系江河。我改不改呢?如果黃公夙願得償,黃河長江能按照他的治水方略開始還原,那麼,我們這個民族還有一絲希望,否則,照現在這個無恥的樣子繼續墮落下去,任誰也無力回天了。中華民族、炎黃文化、神州生態恐怕要覆滅,我還改什麼名字!
黃萬里是詩人,詩人而科學家,詩人而失敗的英雄,鑄就了黃萬里在我們民族歷史上特殊的不朽。我拜讀黃萬里已公佈的全部詩作,正楷恭錄,寄給他的後人黃肖路,以表敬意。且敬集 黃公 萬里先生 詩句,妄改一字,成一絕以慰九泉。
千年斯土民踐踏,忍對黃河哭禹功。若教引去人間用,長留青史萬年翁。
再作聯語以追挽這位同宗的獨一無二的失敗的英雄科學家和詩人逝世五週年。
息壤鯀繼後亦惡,竟毀億兆神州既成,家國支離,魚爛陸沉,已近乎潰,非因外敵入侵,應換制度溯本;
疏導禹承先有仁,欲拯萬里華夏未得,江河零落,山頹木壞,幾殆乎盡,全系內殘自斗,更須文化究根。
06、4、14初稿,7、4改定於地中海畔
【首發:《北京之春》06年9月號】(//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