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國湧:思維格式化

傅國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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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8月11日訊】本來文無定法,但現在中國的大學生寫畢業論文都有固定模式,連藝術類學生也不得例外,不得逾越半步,按這種規範寫出來的論文,多數是拼拼湊湊,走走形式,實際上空洞無物,文章無個性,內容無新意。上海師範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劉大鴻為此感到羞恥,他難以容忍的是,明知學生是假論文、假答辯,大家都心知肚明,老師還裝模作樣,假對假。當他發現許多學生明目張膽、堂而皇之地抄襲論文時,他不能坐視了,他覺得這是個底線,「如果大學的最後一課,我們給學生上了堂造假課,你說國家還有什麼希望?大學是一個國家道德的最後防線,它應該是誠信的堡壘,不是造假的基地。」為此,他決心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有所改變。半年前,他給自己的12名畢業生(2002級油畫班)佈置論文時,提出的全部要求就是:「真實,不能抄,寫自己,寫大學四年藝術實踐中的感受和體會。」至於形式可以五花八門。結果,按這一要求寫出的論文,先是獲得了通過。然後,又在該校美學學院院長徐芒耀主持召開第二次評審會上,統統被評為「不及格」,理由是「論文格式存在問題,不具學術性,充其量算作個人小結」。

那些被「槍斃」的論文,是從學生自身的學習實踐出發的,有自己的真實感受,顯得樸實、有個性、有見地,這就與現行的搬弄一堆概念、大而無當、言之無物的標準化論文相去甚遠。然而,恰恰是這樣有血有肉的真論文被當作「個人小結」。論文一定要格式化嗎?什麼才是學術性?劉大鴻教授一針見血地指出:「現在的論文評判機制是一桿貌似嚴格準確的假秤,它不對任何人負責,只是應付評估。」劉大鴻對「假秤」的挑戰沒有成功,所有學生無奈之下只好重寫論文,但是他以類似「行為藝術」的方式再次將這個問題提了出來,大學生畢業論文到底要怎麼寫?論文一定要格式化嗎?6月21日,《中國青年報》以「挑戰畢業論文」為題報道了這一事件的來龍去脈,必然引發人們進一步的思考,從而為改變「假秤」盛行的格局邁出一步。

  一旦論文格式作為剛性的指標固定下來,不容許有任何彈性,不能越雷池一步,要想寫出有真知灼見的論文,有真性情的論文,就難上加難了,這比戴著鐐銬舞蹈還要不易。按照我們現在的論文格式,王國維的《人間詞話》一定是不及格的,費孝通的《鄉土中國》恐怕也通不過,前者只是三言兩語式的點評,雖時有靈光閃現,一語中的,令人回味處,但缺少一大堆故弄玄虛的概念,又沒有令人云裡霧裡、高深莫測的論證,根本沒有論文的樣子,當然「不具學術性」。後者那麼隨意、散淡,不符合格式,沒有引經據典,沒有密密麻麻的註腳,文字又那麼淺白、清新,不像是「論文」的文字,自然也有「個人小結」的嫌疑,如果不是出自「學術大師」手筆,一定要被打入另冊。一種格式,哪怕是最好的格式,如果推而廣之,也會產生難以想像的負面效應,常常會變成約束人的個性與創造力的繩索,無論是在哪個領域,真正有創見的好論文往往有稜有角、不拘於形式的束縛,而不是形式上四平八穩,內容上索然無味。

  什麼是學術性?在我們現有的論文評估機制下,「學術性」早已被異化,好像題目唬人,抄幾個外國書中的名詞,用不知所云故作高深的漢語表達出來,讓人看了沒有什麼感想,看過即忘的就叫做「學術性」。「學術性」這個尺子實際上被濫用了,如果學術性不是與個人的真實感受、真實體驗、真實體悟有著內在的聯繫,如果學術性與個人的思考、性情、衝動不是血肉相關,這樣超脫於紅塵之上、與人間生活無關的學術還會是人的學術嗎?學術在本質的意義上與格式無關,我們可以說錢鍾書《管錐篇》那種方式是學術,難道我們能說宗白華《美學散步》的風格就不是學術嗎?學術有時候可以用隨筆、雜感的方式表現,也可以用詮釋、注經的方式來表現,還可以用其他不同的形式來表現。這樣的學術才是真學術,這樣的學術園地才會多姿多彩、萬紫千紅。

  在論文格式化的後面不僅是一個管理、評價機制的問題,還有一個思維方式的問題,思維方式的格式化比論文格式化更為可怕。這種思維方式恰恰是專制所要培植、弘揚的,一個民族,大學培養出來的人只會寫出看起來頭頭是道、實際上沒有自己見解的格式化論文,還能指望什麼獨立思考、獨立判斷,除了成為恭順的勞動力,還會怎樣?對專制體制而言,這就是成功,對一個民族而言,這是最大的失敗。

  我深知,社會的進步總是點點滴滴的,而不是畢其功於一役,天上不會給我們掉餡餅,在現體制下,要告別論文格式化誠然是任重而道遠。但是,這次上海師大美術學院的論文事件能夠公開曝光本身,也讓我們相信,一切都有可能逐漸得到改變,儘管需要時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的高校中,像劉大鴻這樣敢作敢為的教授實在是太少了。他的選擇令人產生敬意,因為看穿了職稱評定制度的弊端,他拒絕參加評審,在助教的位置上一呆就是18年。一直到2002年才被破格聘為教授、研究生導師。有人勸他像陳丹青那樣辭職,他說自己不走,他的理由很簡單:「我留在這裡,學生就能有個坐標。他們會知道哪個老師可以教他們真東西,讓他們心裡有桿實在的秤。」 是的,我們應該期待著大學校園裡出現越來越多的劉大鴻,為年輕一代提供一桿「真秤」,提供一個可以參照的新坐標。
──原載《民主中國》(//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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