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7月5日訊】又到了酷暑炎夏,持續的高溫,讓我們的日常生活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地。打開報紙、電視,最醒目的版面、最扎眼的鏡頭總是娛樂,除了娛樂還是娛樂,不光足球是娛樂,「夢想中國」、「超級女聲」等形形色色的選秀是娛樂,明星鬧緋聞、生孩子是娛樂,絕大部分社會新聞也都被媒體一樣處理成了娛樂,比如民工討不到工資要跳樓,比如官員腐敗被揪出來,比如發生什麼刑事案子……在我們的新聞中常常都逃不了被當作茶餘飯後的娛樂材料。我記得有一陣子河北有個貪官李真倒霉,媒體一天到晚做李真的文章,李真簡直成了娛樂明星,他的獄中自白厚厚的一本,也成了暢銷書,據說買書的多為未倒霉的官員。我們的娛樂早已超越了一般意義上的正常娛樂,我們的公共生活本身完全被娛樂化,我們釋放生命能量的方式似乎只剩下了娛樂,娛樂之外幾乎都是此路不通。
也許有人會追問——這樣一個泛娛樂化的時代到底是如何塑造出來的?說來其實也簡單,因為除了娛樂,其他都是不允許的,那就娛樂吧,人要活下去,如果連娛樂都不讓,也這個社會可能一天都運轉不下去。我曾在網上看到過一篇妙文,個人以為,這是我們這個時代最有意思的文字之一,雖然這僅僅是關於卡爾維諾《做起來》的讀後感,其中最精彩的是括號中的點評,凡是還保持著正常思考能力、人性尚存的中國人,一定都能為這樣的文字所震撼,引起內心的強烈共鳴。全文不過千字,先抄在下面:
有這樣一個鎮子,做什麼事都被禁止了。
現在,因為唯一未被禁止的就是尖腳貓遊戲,所以鎮上的臣民就經常聚在鎮後邊的草坪上,成天地玩尖腳貓遊戲。(常規的三腳貓遊戲有三種:吃,麻將,色情。偶爾的就比較多了:超女,饅頭,足球什麼的)
因為禁令被制訂的時候總有恰當的原因,所以沒有任何人覺得有理由抱怨,也沒人覺得受不了。(紀德《訪蘇聯歸來》:「蘇聯公民對外國的無知非同一般。更有甚者,蘇聯公民被告知國外各方面一切都不如蘇聯。他們巧妙地讓蘇聯人保持了這種幻覺;因為重要的是讓每個人慶幸自己處於讓他免遭更不幸的痛苦的政權之下,即使這個人並不很滿意。」是蘇聯吧?可是地球上已經找不到這個國家了……)
幾年過去了。有一天,官員們覺得再沒有任何理由禁止臣民做這些事了,他們就派了傳令官四處通知人們一切都開禁了。(是以前的某一天,今年的某一天,還是二十年以後,五十年以後?)
傳令官來到老百姓喜歡聚集的那些地方。(政府不喜歡老百姓聚集,老實說,是有點害怕他們聚集。)
「聽好了,聽好了,」他們宣佈,「所有的都開禁了。」(傳令官不敢一個人單獨來,來的是一群)
但人們還是玩尖腳貓遊戲。(是服從,還是不服從?奴役的慣性。)
「明白嗎?」傳令官重申,「你們現在可以任意做想做的事了。」
「好的,」臣民們回答。「我們玩尖腳貓。」(孫隆基《缺乏拯救:中國人的生活最形而下》:一位從事中國研究、喜歡結交中國人的挪威女士告訴我:她認識的一個中國家庭,從大陸移民到美國之後,長期以來注目的只是買房子、購車子,搞物質生活,從來也不去參加在國內時不能參加的活動,也從不去閱讀在國內未有機會接觸的書籍。)
那些傳令官一再地提醒他們的臣民,他們又可以回到他們從前曾經從事的那些高尚而有用的職業中去了。但是老百姓都不願聽,他們繼續玩尖腳貓,一圈又一圈,甚至都不停下來喘口氣。(以前在遊戲中找自由,現在不同了,可以自由地做遊戲。)
看到他們是白費勁了,那些傳令官就回去稟報上面。
「這很容易,」那些官員們說,「現在我們下令禁止尖腳貓。」(愚蠢的官員,不知道留個出氣孔。看來之前的「開禁」是假的,老百姓繼續玩尖腳貓是明智的,他們見識了太多類似的虛假承諾。隨時可以開禁,隨時可以禁止;一會兒五十年,一會兒變成一百年。)
人民就是在那時開始反抗的,殺了很多官員。(人民一定死得更多。)
然後人民分秒必爭地又回去玩尖腳貓了。(連作穩了奴隸的時代,也不容易得到。)
卡爾維諾的寓言本身雖然精妙,但如果缺乏這種刻骨銘心的切身體驗,讀來也會覺得稀鬆平常,這位意大利作家絕對想不到,他虛構的幾百字小故事,在我們讀來竟有驚心動魄之感,他彷彿代表一個咽喉被卡住的東方民族說出了心裡話,他點破了強權控制之下人類最無奈的悲劇命運。當我們只擁有娛樂的權利,每天面對娛樂節目的時候,我們玩的正是小鎮上的「尖腳貓」遊戲,我們能做的就是誓將「尖腳貓」進行到底,「尖腳貓」就是我們的宿命,如果有人在「尖腳貓」之外尋求新的東西,那一定是大逆不道,一定要予以嚴厲處置。「尖腳貓」可以概括這個時代的全部內涵,「尖腳貓」照見的決不只是這個社會的影子,而是真實的面目,是我們難以擺脫又必須擺脫的命運。
在我們這裡,富人有富人的「尖腳貓」,窮人有窮人的「尖腳貓」,沒有人能夠倖免。如果說窮人的「尖腳貓」只是麻將、撲克之類,那麼富人的「尖腳貓」不僅包括那些或奢侈或廉價的娛樂,也包括買房子、買車子、買各種各樣高檔的消費品,他們在不同牌子、不同風格的房子、車子之間精挑細選,好像這就是人生全部的價值和追求,在這裡房子、車子也是娛樂的載體,是娛樂人生的遊戲之一,捷克思想家哈維爾早已洞穿後極權時代的奧秘之一是擁有了選擇不同牌子的冰箱、洗衣機的機會。華裔歷史學家孫隆基筆下,那位挪威人的觀察一樣的準確,一個人在一個只允許玩「尖腳貓」的環境裡呆慣了,即使到了自由世界,他也只能繼續玩他的「尖腳貓」,「尖腳貓」之外的一切,已引不起他的興趣,他的精神生命早已被閹割了,剩下的肉身只能按習慣行動。
在我們這裡,媒體每天玩它的「尖腳貓」,將什麼新聞都製作成娛樂大餐,端在我們的面前,逗你笑、逗你樂、逗你玩,讓你感到娛樂的快感,讓你飽一飽可有可無的眼福、耳福,享受轉眼即逝的刺激。儘管你知道那一切與你的人生、與你的夢想、與你做人的尊嚴都毫無關係,但你無法迴避,媒體也無法迴避,它要生存,就要適應「尖腳貓」的遊戲規則,就要日復一日不斷地奉獻出「尖腳貓」給我們。說實話,媒體也很無奈,西安事變週年不准紀念、不准評論,「雙百」方針不准紀念、不准評論,「文革」週年不准紀念、不准評論,這樣的不准太多,而只有「尖腳貓」是被允許的,那好,我們就盡情地玩「尖腳貓」吧,「芙蓉姐姐」來了,就大炒特炒她的「S」身段,「超級女聲」來了,就把馬力開足,鋪天蓋地地敘說「一夜造星」的眼淚與歡笑。「世界盃」來了,那就昏天黑地把足球看個痛快。什麼東西只要不被禁止,都有可能成為我們的「尖腳貓」,都有可能成為我們的娛樂方式。
在我們這裡,學校奉行的是「尖腳貓」的教育,教科書、課堂、老師、練習題、考試、標準答案以及衡量一個學生、老師的標準都是圍繞著「尖腳貓」設計的,不能越雷池一步,不能繞開「尖腳貓」自搞一套,尤其根絕獨立思考,答案都已設定,考而優則勝,教師怎麼教、學生怎麼學,都得按照這個規矩方圓進行。在這樣的教育中,我們當然產生不出自己的本民族的阿馬蒂亞·森,我們只會有那些與利益集團捆綁在一起的經濟學專家,站在強勢者一邊的知識精英。
這是一個「尖腳貓」通吃的形而下時代,「尖腳貓」不僅是我們的娛樂,也是我們的生活,「尖腳貓」無所不在,籠罩了我們全部的生命。但是,我們知道,在「尖腳貓」的背後,貧富懸殊的兩極分化,由於制度缺陷導致的社會不公、苦難與不幸,每時每刻依然都在發生著。將「尖腳貓」進行到底,還是告別「尖腳貓」,每個人可以作出自己的抉擇。
──原載《民主中國》(//www.dajiyuan.com)